元若枝同王右渠道:“我記得王編修還有一位乾娘在京中。”
王右渠頷首應是。
元若枝隱晦地提醒說:“……近來京中不太平,王編修千萬要保護好你的家人。”
王右渠對朝政也是敏感的,他說:“我會的,多謝元姑娘關心。”
元若枝戴上帷帽,重回清疏齋。
可這會兒聶延璋人都沒影子了。
鄧掌櫃臉上猶有餘驚地走過來說:“……姑娘,那位已經走了。”
元若枝攥住了帷帽邊緣,凝視著庫房開著的門,裡邊是聶延璋剛才坐過的地方,她問道:“你沒留他?”
鄧掌櫃冷汗涔涔,實話實說:“那位我、我怎麼敢留!”便是同太子殿下說話,他都不敢,何況留人。
元若枝沉默片刻又問:“他怎麼走的?”
鄧掌櫃如實交代:“貴人聽說姑娘在隔壁先見的彆的客人,走時神色不佳,似生了怒。”他越想越怕,驚心道:“姑娘可是得罪了殿下?”
元若枝搖搖頭,安撫鄧掌櫃不要多想,又交代他從她走後,準備閉門關張,帶著堂倌和一家老小離京一段日子,等到太平之後再回來。
鄧掌櫃聽聞都要關張了,心中惶恐,知道京城要變天了,也不敢多問多逗留,送走了元若枝便收拾起書齋,又給家中去了一封書信。
聶延璋匆匆忙忙來了,又匆匆忙忙走了。
他什麼口信都沒留下,元若枝也無處尋他,默然回了元府。
回了家,元若枝臨行前交代家中事宜,她將宮變的可能與元老夫人說了。
元老夫人絲毫不懷疑元若枝的話,她叫來兒子們提前做好準備。
唯獨有一件事,元若枝還有些放心不下,元若靈的婚期將近,她去了大同,來不及送元若靈出嫁了。
元若枝提前帶著添妝禮去找元若靈。
元若靈卻說:“我婚期推後了。”
元若枝驚訝道:“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要推後?可是薛家……”
元若靈挽著元若枝的手臂說:“今日才決定推後的,枝姐姐,我要等你回來的,你必須看著我出嫁。你可是我和江意哥哥的‘媒人’,你怎麼能不來呢?我要等你回來。”
元若枝心說,她還打算叮囑元若靈嫁去了薛家,等到不太平的時候躲好就成,薛家不在京內,禍不及元若靈。這下子元若靈就得要留在元家,與元家共進退了。
她知道元若靈是個本性純善重情義的姑娘,即便元若靈知道京城會有一場戰亂,她也一定不會離開自己的家人。
元若枝也就沒將原來腹中準備的話,說給元若靈聽。
但提前送來的添妝禮,還是留下了。
元若靈還撒嬌說:“等我真的出嫁時,姐姐還要再送我一份。”
元若枝笑著捏她臉頰說:“你剛還說我是你們的媒人,我的謝媒禮呢?”
元若靈紅著臉頰道:“那是江意哥哥該送的,你放心,少不了姐姐的!”
姐妹倆一起說了些閒話,元若枝留在元若靈院子裡吃了晚膳,還喝了幾杯清酒。
天色黑透之後,元若枝才微醺著回了人語堂洗漱。
元若枝才剛躺下,一陣風刮進來。
即將入夏,夜裡已經沒什麼風了,這樣一陣風,想也知道是誰。
元若枝翻了個身,聶延璋正舉著一柄燭台,幽怨地站在窗邊,一步也不肯挪過來。
元若枝起身低聲問:“殿下怎麼現在來了?”
聶延璋將燭台放在小桌上,規規矩矩地坐在架子床對麵的榻上,側過臉,看著燭火,幽幽道:“枝枝真不知道孤為什麼現在來麼?”
這樣酸的話,元若枝怎麼會聽不出來。
她走到聶延璋的跟前,同他對坐,小桌上放著一壺茶還沒冷掉,她見聶延璋唇色微白,倒了一杯溫茶給他,說:“殿下先將就著喝,丫鬟都睡下了,不好驚動她們。”
聶延璋不肯喝。
元若枝再三推過去,聶延璋才接了茶杯,另一隻手摁在元若枝的手背上,垂眸不語,接過去的那杯茶,卻也不喝。
兩個人就這麼牽手靜靜對坐。
坐了好半晌,夜越來越涼,聶延璋就跟個泥胎木偶似的,一動不動,他生得又精致美鬱,昏昧的燭火下,漂亮得不像真人。
元若枝沒忍住戳了戳他的手腕,喊道:“殿下?”
聶延璋還是紋絲不動,但卻用大拇指摩挲著元若枝的手背,像是夜裡情郎竊竊私語時才會做的事。
態度眼見是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