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聶延璋見過了聞爭燁,轉而去見元若枝,騎馬出的城,又騎馬進的城。
陳福在後麵跟都跟不上。
元若枝也不知自己究竟等到了幾更天,她在羅漢床上打起了瞌睡,撐腦袋的胳膊像太陽曬軟了的長麵團,軟乎得沒了勁兒,腦袋便也一個勁兒來來回回點著,像隨時要落地的一顆球。
聶延璋從窗外進來瞧見這幅景象,袖子裡灌的夜風還沒有完全散去,先笑了起來。
他走到元若枝跟前,挑起她下巴打趣:“困成這樣怎的不先睡?”
元若枝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見一張笑臉,恍然如夢,雙眼有些癡癡的。
她少有這般迷蒙模樣。
聶延璋看得入神,不由得俯下|身去,湊近了瞧她雙眼。
寒意襲身,元若枝後知後覺清醒,伸手推開聶延璋,肩膀上隨意搭著的兩件衣衫同時滑落,露出一段瘦削的肩。
她連忙低眉將衣衫扯起來。
聶延璋倒快她一步,摁住她的手,徐徐替她拉起肩膀上的衣裳,往她脖子上攏了攏,在她胸口緊緊合上兩襟,那雙手卻沒舍得從她胸前挪下來,他手背微微往她身上貼近,若再近些……那觸感便明顯了。
元若枝輕嗬冷氣,自己攥住衣襟,隔開聶延璋的手,問道:“殿下不是說要帶東西給我,可帶來了?”
聶延璋無奈笑著捏了捏元若枝的臉頰,從後腰上摸出個小袋子,裡頭裝著一隻會動的活物。
他伸手往袋子裡掏摸,抓了一隻小奴隸出來。
鬆鼠吱吱在聶延璋掌心吱哇亂叫。
“吱吱,你替孤陪著枝枝去大同,這是孤的命令。聽見沒有?”
“吱吱,吱吱,吱吱。”
元若枝眼神一亮,將小吱吱——哦不,不能叫小吱吱了——從聶延璋手中解救下來,驚喜笑道:“殿下都將……將吱吱養得這樣胖了?”
肉呼呼的一大團,她掌心幾乎托不住。
也是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聶延璋的手掌比她寬大上許多,隻是他手指修長好看,她從來沒將他的手掌與“大”聯係起來,隻覺好看罷了。
聶延璋輕哼一聲,說:“養個愛寵,又什麼難的。”奔波半夜,他也渴了,不客氣地坐在一旁,用元若枝喝過的杯子喝了她半壺的溫水,還信心滿滿地說:“縱是活人,孤也養得。”
元若枝笑:“那是自然。星怡公主就被殿下養得很好。”至少容貌上看得出來,沒受虧待。
吱吱見了女主人,起初是有些怕的,但有聶延璋在旁邊鎮著,也就沒那麼怕,好奇地在元若枝手上聞來聞去,元若枝掌心略微一鬆,它就順著元若枝胳膊爬到她肩頭,往她頭發裡鑽。
元若枝發絲被扯得疼,輕輕叫了一聲。
聶延璋忙把吱吱拿下來,塞進布袋子裡,交到元若枝手裡說:“籠子不好帶出來,孤明日托人給你,你先拿這個收拾它。”
元若枝怕吱吱悶著,又怕放出來它跑掉,空出一個大的錦盒,將吱吱放裡麵,還細心地給它放了小被子小枕頭。
許是累了,吱吱鑽進被子裡睡了。
夜深人靜。
元若枝怕吵到大吱吱,把錦盒放到架子床的枕頭邊,又走到聶延璋身邊問:“殿下,你回宮就為了將吱吱帶出來?”
聶延璋隨意地“嗯”了一聲。
元若枝估算了時間,覺得不對勁,但聶延璋沒同她說,她也就沒深究。
天色不早,元若枝明日就要上路,聶延璋縱然不舍,也不好耽誤她睡覺。
此去未必太平,沒個好精神,應付不了承平侯府的牛鬼蛇神。
聶延璋起身說:“枝枝,你睡吧,孤等你入睡了就走。”
元若枝點點頭,上床睡了,因不好意思在他麵前除衣,身上裹了兩件衣裳睡的。
聶延璋吹了蠟燭,坐在床邊,給她掖好了被角。
不知到了什麼時候,元若枝漸漸睡去,但聶延璋並沒走。
此一彆,或天人永隔……
他攥一縷她的頭發繞在指尖,低頭輕嗅,這樣既能觸摸到她,又不會打攪到她睡覺。
東方漸白,夜色消弭。
時間終不留人。
聶延璋深深凝視著床上那人,步伐緩慢艱難地往後退去,直到必要跳窗的那一刻,才轉身消失在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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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枝是被玉璧搖著肩膀喚醒的。
昨夜睡得晚,醒來時不易。
玉璧和玉勾早整理好了包袱,玉璧細心地問元若枝:“姑娘,這盒子裡的物兒,打哪兒來的?”
元若枝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吩咐說:“一並帶了去,彆叫人瞧見。”
玉璧點了點頭,將吱吱帶走了。
元若枝洗漱了離開人語堂。
元家人為她送行。
她雖起得晚了些,家裡人早等了她許久,但無一人苛責。
元若枝一一拜彆了長輩,又同兄弟姊妹們說了些話,才由家裡人護送,從正門出去。
元若靈哭得最厲害,她性格躁,淚花裡都裹挾著恨。
元若枝捏了捏元若靈的手,上馬車時都一直望著元若靈。
元若靈撲去馬車窗邊,打起車簾仰臉說:“姐姐,我等你回來!”
元若枝笑:“我會回來的,照顧好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