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2 / 2)

香火獸在六零 紅葉似火 17403 字 4個月前

也就是說,她不但不能上學,以後還要下地上工,天天在家洗衣做飯,最後再被她媽收一筆彩禮嫁出去。然後像村子裡的姑娘們一樣,不停地生孩子,操持家務,下地掙工分,這輩子一眼就能望到儘頭了。

她不要這樣過!陳燕紅傷心地跑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這孩子,真是被慣壞了。”梅芸芳不滿地抱怨了一句,也沒當回事,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燕紅,我得走了,待會兒你把家裡收拾乾淨。”

結果她回來了,家裡還是老樣子。

梅芸芳很不高興,喊了幾聲也沒人應,隻好自己去洗碗。

結果她在灶房裡碗都還沒洗乾淨,陳燕紅就忽然跑了過來,睜著一雙比兔子還紅的眼睛看著她:“媽,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收拾一下,都是要嫁人的大閨女了,披頭散發的,睡到太陽曬屁股,像什麼話?”梅芸芳不滿地抱怨道,“中午了,我要做飯,你去把衣服洗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天天不做事,以後婆家都不好找。”

陳燕紅咬住下唇,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紅地質問道:“你就說,陳福香今天是不是去報名了?”

“……你從哪兒聽說的?”梅芸芳眼神閃了閃,顧左右而言他。現在閨女正在氣頭上,要是知道傻子都去念書了,肯定要不依不饒的。

但陳燕紅跟她做了十幾年的母女,還不了解她嗎?看她的神情就猜出來了:“她們說的是真的,那傻子都去念書了,你卻不讓我去念書。”

“叫什麼叫?誰讓那傻子命好,攤上個好哥哥呢。你沒這個命,怨誰呢?”梅芸芳火大地說。

陳燕紅死死盯著她:“也就是說,那個傻子真的去上學了!”

“還要考試呢,誰知道人家學校收不收她。”梅芸芳沒好氣地說。

也就是說,她承認了這個事。

陳燕紅剛止住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下來,嘴裡呢喃:“一個傻子能都去上學,我卻不能,哈哈哈,真的是太好笑了……”

她一直那麼努力讀書,結果呢,卻還是像班裡的女孩們一樣,說輟學就輟學了。

梅芸芳覺得這聲音刺耳極了,像是在嘲諷她。她心裡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被陳燕紅這一刺激,火氣越少越旺,啪地將抹布丟進了鍋裡:“我把你養這麼大,供你讀了這麼多書,難道我還錯了?現在家裡實在是困難,不讓你念書了,你就這麼對我的?”

“家裡困難,那你過年還給舅舅他們送了一條魚,一斤肉,兩斤白麵?陳小鵬還三兩天頭吃雞蛋?”陳燕紅抹乾了眼淚,“媽,究竟是真困難,還是假困難,你心裡清楚。”

學費一學期就四塊錢,分的肉和魚不吃,賣了省一省,不就有了,說到底,隻不過是她這個女兒沒那麼重要而已。要是換了陳小鵬,他們砸鍋賣鐵也會讓他念,隻要他想。

梅芸芳被女兒揭了老底,惱羞成怒:“你跟小鵬比,你咋不跟陳陽比?同樣是大的,你看他怎麼做的……”

陳燕紅心灰意冷:“你彆說了,這個學,我不上了。”

說罷,她就徑自出了院子,連臉都沒洗。

等梅芸芳追出去時,她已經出了村。

梅芸芳氣得跳腳:“就沒一個省心的,我看你能跑到哪兒去,再使性子,可沒人管你。”

***

陳燕紅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就像梅芸芳所說一樣,她沒有地方去。

這次這麼狼狽的樣子,她連同學家也不好去。而且同學們今天都要上學了,她去人家家裡也沒用。

不知不覺,陳燕紅走到了初中外麵。她不敢進去,就站在外麵,盯著熟悉的校園,心裡難過極了,眼淚又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她擦了擦眼淚,再睜開眼,竟然看到陳陽領著陳福香出來。

他們兄妹怎麼在這兒?他們不是去小學了嗎?三花嬸明明說他們去小學報名的。

陳陽和陳福香走出門口也看到了哭得眼睛紅通通的陳燕紅。

四目相對,陳燕紅覺得很難堪,低垂著頭收回了目光,默默地往另外一條小路走了。

陳福香抬頭問陳陽:“哥哥,她……她為什麼哭啊?”

陳陽沉默了兩秒,選擇了說實話:“梅芸芳可能不會讓她繼續念書了。”

沒了他掙錢,梅芸芳兩口子掙的那點工分,分的糧食恐怕都不夠他們吃,更彆提供兩個孩子上學了。兒子跟女兒,她會選誰還用說嗎?

陳陽對陳燕紅沒太大的怨言。她雖然也搶占了他們兄妹倆不少資源,但身為梅芸芳帶過來的子女,她的身份在那個家裡其實也挺尷尬的,陳燕紅比較聰明,除了偶爾指使福香乾活以外,倒是沒做太過分的事。

上一代的恩怨歸上一代,陳陽不會遷怒到她身上。但同樣,他也不是什麼大聖人,不可能不計前嫌去幫她。再說,她今天受的這點委屈,比起他們兄妹曾經受到,又算得了什麼?

“看來她很想念書。”陳福香歎了口氣,“其實她的成績比陳小鵬好。她比較喜歡讀書,陳小鵬不喜歡讀書,放學回家從不摸課本。”

陳陽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了,彆歎氣了,歎氣就成小老太婆了。這是他們的事,跟咱們沒關係。而且這個忙,咱們也不能幫,一是咱們家也沒多少錢,二來你知道梅芸芳的性格,要是我們但凡心軟,幫一次,她以後就會纏上我們。而且如果梅芸芳舍得掏老本,也不是不能送她上學。”

陳福香眨眼:“哥哥想多了,你這麼辛苦,我才舍不得拿你掙的錢去給她交學費呢!”

“好,是哥哥想多了。哥哥隻是怕你太善良,太心軟,這樣很容易吃虧。記住了,善良也要分人。”陳陽借機又給她上了一課,然後說,“想不想去食堂看看,哥哥中午都吃什麼?”

在公社訓練的時候,陳陽中午都不回去,而是在食堂吃午飯。

陳福香對哥哥的一切都很感興趣,連忙笑著點頭答應了:“好啊。”

兄妹倆興致勃勃地轉身去了公社食堂。

等他們走遠了,陳燕紅才慢吞吞地出來,羨慕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本來陳燕紅是不打算去學校的,可她見陳陽兄妹從裡麵出來,實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守在外麵,等有個認識的同學出來後,立即拉著她問:“我剛才看到有個年輕男人,十八\\九的樣子,帶著一個皮膚很白,看起來很天真的陌生女孩從咱們學校出來,是新來的嗎?”

年後的這個學期,學校不會招收新生。初中總共就兩個年級,一個年級兩個班,人不多,基本上大家都認識,一旦有生麵孔就很惹眼。

所以陳燕紅一提,那女同學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了。

“聽說是來報名的,好像插班念初一吧,我看見初一一班的老師跟她說了會兒話。帶她來報名的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好溫柔啊,是她的哥哥嗎?哎,彆人家的兄弟咋這麼好呢!”

是啊,彆人家的兄弟怎麼那麼好呢!

陳燕紅笑得很勉強:“我也不知道,我先回去了。”

那女同學看到陳燕紅眼睛紅腫,說話還帶著鼻音,今天又沒來報名,依稀猜到了緣由,很是惋惜的說:“燕紅,你成績挺好的,是班上最有希望考高中的學生之一,就這麼不上,太可惜了,再跟家裡爭取一下吧。”

“嗯。”陳燕紅咬住下唇,才克製住流淚的衝動,“那個,我先走了。”

陳燕紅一轉身,眼淚就湧了出來。

但這次她沒鬨,在外麵轉了一圈後,中午就乖乖回了家。

見她沒出去多久就回來了,梅芸芳覺得她是服了軟,說話也很不好聽:“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翅膀長硬了,要飛了呢!”

陳燕紅沒有吭聲,默默地端著碗,坐到了桌子上,梅芸芳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陳老三跟以前一樣,不搭話,沒有什麼存在感,陳小鵬隻顧著搶好吃的。

一切似乎都沒變,但對她來說,一切又都變了。

陳燕紅似乎能體會到當初陳福香的感受。因為她現在的待遇就跟陳福香那時候很像,她現在有些明白,陳陽為什麼非要鬨著分家了。

這個所謂的家,她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

陳福香拿著小學畢業證,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哥哥,我也是讀書人啦?”

村子裡一大半的人都是文盲,小學畢業不說文化人吧,但總也不至於是個文盲,文化知識已經超過絕大部分人了。

陳陽揉了揉她的頭:“對,我們福香很厲害啊,一天學都沒上就能拿到小學畢業證。”

在小學,陳福香做完了四年級的題,兩科都在八十分以上,連校長都有些吃驚。又拿了兩套畢業班的卷子給她做。

她同樣都得了八十分以上。

這個時候,上個夜校,掃盲班,隻要考核合格,都能拿到相應的證書。陳福香雖然沒上過學,但文化水平已經達到了小學畢業,再加上她年齡不小了,放到小學也不合適,所以陳陽一通說情之後,校長終於答應給陳福香一個小學畢業證,這樣她就能去上初中了。

這也是他們後來出現在初中的原因。

陳福香拿著畢業證晃了晃說:“那哥哥什麼時候去考個小學畢業證回來啊?”

陳陽……

怎麼又拐到他頭上了?

他可沒福香這種天賦,書本看兩遍就會了。

再說,他一個大男人,都這麼大了,還去跟一群小蘿卜頭考試,像什麼話。

“這個,哥哥工作忙,還有很多不會,以後再說吧。”陳陽推脫。

可他低估了陳福香對讀書的執著。

“還不會啊,那以後我早點做飯,撿柴、打獵的事也我去做吧,哥哥回家吃了飯,洗過澡就開始讀書寫字吧,多花點時間,勤能補拙。”陳福香認真地說。

彆的都好說,打獵的事陳陽不放心:“這個,你經常去山上被人看到不好。”

陳福香擺手:“這個哥哥不用擔心,我會把獵物藏在背簍裡,不會讓人看到的。怎麼,哥哥還怕我打不到獵物嗎?”

不是怕你打不到,是怕你打太多啊。

陳陽拗不過她,隻能妥協:“好吧,那你少打點,一次隻能打一隻,不要被人看見了。”

陳福香把栗子抓了過來:“有栗子在呢,哥哥你少操些心吧,再這樣下去都要成嘮叨的糟老頭了。”

“誰教你的,都編排起哥哥了。”陳陽捏她的鼻子。

陳福香推開他的手:“跟哥哥學的啦。”

“好的不學,淨學壞的。”陳陽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妹妹越來越機靈了,也越來越難糊弄了。他總感覺自己以後的日子不大好過。

陳陽還真是沒猜錯。

為了讓陳陽今年六月能去跟畢業生們一起參加考試,拿畢業證,陳福香卯足了勁兒,趕在陳陽回家前把家裡的事都做好,吃過飯,就把他推到桌子前,教他讀書認字,直到熄燈睡覺為止。

搞得陳陽睡著了都還夢見自己在讀書。

陳建永幾次來找他,看到他都在讀書,不由得笑了:“真是一物降一物,你也有今天,福香乾得好。”

他還在一旁鼓動陳福香給陳陽加大學習的強度。

氣得陳陽第二天拉著他在公社的院子裡切磋了一頓。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春天已經走到了尾巴,陳福香17歲的生日也到了。不過那天陳陽接到了武裝部那邊派給他的一個任務,去縣城接一個人。

“接人?接誰啊?”陳福香好奇地問。

陳陽搖頭:“我也不知道,閆部長今天接到的電報。聽說是從部隊裡退下來的,好像受了傷,到咱們這兒來養傷。”

“城裡不是有醫院嗎?他為什麼跑到咱們這兒來養傷?”陳福香納悶,不是都說城裡好嗎?

陳陽想:“會不會是去找四隊的房老爺子?”

房老爺子今年八十多了,是遠近聞名的中醫。年輕那會兒走南闖北,據說給不少達官貴人看過病,後來還做過軍醫,解放後,他年紀大了,就回到了家鄉榮養天年。

這附近很多人生了病,不去衛生院,都去找他。

陳福香也知道房老爺子。三隊和四隊緊挨著,離得極近,兩個隊裡的小孩經常一塊兒玩,陳福香以前也去過。

“房爺爺是個好人,他給過我糖吃。”

“嗯,老爺子確實是個好人。福香想吃什麼糖,明天你生日,哥哥從縣城裡給你帶回來。”陳陽覺得沒陪妹子,挺愧疚的,想好好補償妹妹。

陳福香很好說話:“哥哥買的我都喜歡。不過如果哥哥今年也能拿到小學畢業證,我就更開心了。”

“小滑頭,又拿哥哥的話來堵哥哥。”陳陽彈了她的額頭一下,又不放心地叮嚀,“我走了記得反鎖好門,還有明天早上記得煮顆雞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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