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1 / 2)

香火獸在六零 紅葉似火 18255 字 3個月前

“媽。”於青青拉開了門。

於母扭頭, 見女兒在隔壁,舒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麼都不說一聲就走了, 讓媽擔心死了。”

於母看起來四十多歲,瘦高個,皮膚有點黑, 眼角有很深的皺紋, 兩隻眼睛溫潤和氣, 看向於青青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她跟梅芸芳那種尖酸刻薄的長相完全不一樣, 單從外表, 完全看不出來, 她會是那種坑女兒的母親。

陳福香在觀察於母的時候,於母也看到了她。

陳福香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 但於母來過女兒這裡好幾次,知道這是廠子裡的宿舍, 再從門口一掃, 屋裡的大小也一覽無餘,便明白這姑娘看著小看, 是小,但應該也參加工作了, 不然分不到單身宿舍。

“青青, 這小姑娘是你們同事?”於母側頭問道。

於青青點頭:“嗯, 我們廠裡新來的同事,陳福香。”

這麼小就進刺繡廠了, 於母豔羨地看了陳福香一眼, 低聲道:“你打開門, 咱們進屋說。”

於青青有些不情願, 今天的事實在是傷了她的心。但母女倆在走廊上這麼站著也不是事,她說:“福香,我先回去了。”

陳福香看出了她的不情願,不鬆手:“青青,你彆走。”

“傻丫頭。”於青青拍了拍她的手,出了門,拿起鑰匙打開自己的宿舍,將於母請了進去,母女倆關上了門。

陳福香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麼動靜,也不知道兩人究竟說了什麼。

水開了,米煮得半生了。她趕緊瀝米,然後蒸上米飯。等米飯都蒸熟了,隔壁房門還是沒任何動靜。

“看什麼呢?”岑衛東提著一袋子糧食上來就看到陳福香站在門口東張西望。

怕被裡麵的人聽見,陳福香趕緊搖頭:“沒看什麼,衛東哥,你都買了些什麼?”

她跟著進去,看他打開了袋子,兩把掛麵,一小袋大米,還有一紮紅薯粉,一小捆海帶,還有一捆腐竹。

“怎麼買這麼多?”陳福香驚訝地看著他。

岑衛東無奈:“你說呢?誰讓你經常不吃飯,你要一天三頓乖乖去食堂,我也不用操這個心了。天氣熱,菜買了放不了兩天,我就給你買了點海帶和腐竹、紅薯粉,要是沒去食堂,你可以在家涼拌將就一頓。”

他才來三次,就被他逮著兩次沒吃飯,陳福香實在沒底氣,吐了吐舌頭,乖巧地說:“我以後不會啦。”

“最好這樣,這些乾貨到底不如新鮮的菜好吃。”岑衛東把東西給她收拾進櫃子裡。

陳福香趕緊給他打了一盆水,還把毛巾擰乾,遞給他,殷勤地說:“衛東哥,你出了一身的汗,擦擦臉。”

岑衛東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彎腰把毛巾丟進盆裡搓了搓,問她:“飯做好了嗎?”

“做好了,我去端飯。”他一提,陳福香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岑衛東一把拉住了她:“鍋燙,你拿碗,我去端飯。”

兩人一起,很快就把碗筷飯菜擺上了桌,岑衛東把鋁皮飯盒裡還沒動過的土豆燒牛腩推到陳福香麵前:“吃吧,多吃點,興許還能再長點個兒。”

沒幾個人會嫌自己長得高,陳福香信以為真:“你沒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來,多吃點。”岑衛東一本正經地給她夾了幾塊牛肉,然後又夾了一塊放進自己嘴裡,“不錯,軟爛入味,咱們福香可真能乾。”

陳福香都被他誇得不自在了,小臉通紅:“哪有衛東哥說的這麼好,我……這買肉的票,還是你給的。”

她提起票,岑衛東又想起來了,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票,放到她麵前:“前一陣子發的票,上周忘了給你。”

在城裡生活了半個月,陳福香已經意識到票據的重要性了,可以說,在城市裡,沒票寸步難行,吃飯,穿衣,就連買盒火柴都要票。票據的重要性,絲毫不壓於錢,尤其是緊缺的肉票、糧票,從沒有人會嫌多。

“衛東哥,我們單位也要□□的,你留著吧,不然要用的時候不方便。”陳福香搖頭婉拒道。

岑衛東抓起票,硬是塞進了她手裡:“讓你拿著就拿著,哪那麼多廢話。我天天在軍營裡,管吃管住,還發衣服鞋子,根本用不了這些票,擱我那兒也是浪費,過期了就隻能扔了。再說,你上次給我做了那麼多鞋墊,不要票啊?”

陳福香摸了摸鼻子:“還真不要,青青帶我去找紡織廠的人買的殘次布,不用票。”

說是殘次布,一般的紡織工人也分不到手。岑衛東抬頭瞥了她一眼:“你傻不傻?自己家的票不用,去找彆人花錢還欠人情。”

陳福香氣結,很不想搭理他:“你才傻呢!”

“好,我傻,先把票收起來,回頭我要是缺什麼了,就麻煩你去給我買,軍營那邊供銷社很小,東西沒城裡齊全。還是福香不想幫我這個忙?”岑衛東連哄帶拐,總算說服了陳福香。

她把票收了起來:“那好吧,就先放我這兒,你要什麼告訴我,我買了下周給你帶去。”

“成,你留意票據的日期,彆過期了還沒用。”岑衛東順便提了一句,“要是錢不夠跟我說。”

陳福香沒察覺到自己變成了半個管家婆,笑嘻嘻地點頭:“好。”

很快她就要拿工資了,才不會缺錢呢!

兩人各自都覺得能給對方花票/錢了,心裡都美滋滋的。

***

一牆之隔的於青青母女之間的氣氛就沒這麼和諧了。

於母抓住於青青的手,神色黯然地說:“青青,你還在怪媽媽?”

“沒有。”於青青彆過頭。

於母歎了口氣:“孫建明父母都是乾部,家裡條件好,他也在百貨大樓上班,要不是那隻眼睛受了傷,能看上咱們家嗎?他雖然有一隻眼睛看不見,但另外一隻眼睛是好的,對生活工作沒有多大影響的。”

見女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於母直接切入正題:“孫建明很喜歡你,你要是同意,他們家三轉一響都準備齊全,我也不扣留你的任何彩禮。他們給多少,你都帶走,還有你工作這兩年交上來的錢,我也一塊兒給你。”

聞言,於青青抬頭錯愕地看著她。

自己工作兩年交上去應該有三百多塊,不是拿來補貼了家用嗎?因為家裡孩子多,經濟緊張,大的工作後,沒結婚前,一般都會把工資交給家裡麵,補貼家用,幫忙養小的。

這年月家家戶戶都這麼過的。於青青也沒有意見,畢竟她以後要嫁人,對家裡的照顧就少了,在結婚前多補貼父母一些,就當是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了。她從未想將這些錢拿回來。

“你們還夠花嗎?”於青青放軟了語氣問道。

她知道,父母手上有點錢,但不寬裕。因為前幾年大哥結了婚花了不少錢,然後她和兩個弟弟妹妹又要上學,也得花錢,一家好幾張嘴,每天都要吃飯。大哥結婚後,生了兩個女兒,家裡又多了兩口人,哪都是花錢的地方。弟弟今年剛畢業,又準備結婚,還得花一筆錢。

看到女兒的態度明顯緩和了,於母嗔了她一眼:“怎麼,你還以為我們是為了賣女兒啊?”

“我沒有。”於青青有些心虛地否認。

剛看到孫建明的時候,她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不然依她的條件,怎麼也不至於相這樣一個殘疾人。

可現在她媽都說了,彩禮都不留,還把她交上去的三百多塊錢也給她帶走。這樣一來,娘家根本落不到什麼好處,甚至還要貼一部分錢給她,也就不存在賣女兒的嫌疑了。

於母摸著她的手:“青青,我跟你爸就你們兄妹四個,我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媽跟你爸這輩子有多苦,你是看到的。你小的時候,咱們家四個人就擠在你這麼大的屋子裡,睡覺都挪不開身。後來條件稍微好點,分了大一點的房子,可你弟弟妹妹又接二連三地出生了,我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家裡,一個孩子接一個孩子的帶,一輩子都沒休息過一天。你爸爸兄弟好幾個,你奶奶偏心你小叔,根本不肯帶你們兄妹四個,你們都是我這麼辛辛苦苦拉扯大的。”

“我已經過夠了這樣的日子,才不希望你以後也像我這樣辛苦。孫建明眼睛是有缺陷,可他家條件好,房子大,他又在百貨大樓上班,福利待遇好。而且他父母就他這一個兒子,父母的還不都是他的。他媽可是說了,一旦孫建明結婚生子,她就辦理退休,回家帶孫子。”

孫家從物質上來說,確實沒什麼可挑剔的,要不是孫建明眼睛瞎了一隻,確實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親事。如此說來,父母做得也不算太過分。

於青青歉疚地看著於母:“媽,對不起,是我沒弄清楚,誤會你們了。”

“傻孩子,你隻要知道,你也是我親生的,我不可能會害你。你現在還年輕,等活到我這把歲數就明白,什麼長相、身高、外貌啊,都是虛的,實實在在的好處才是真的。也就你們小姑娘,才喜歡貪男人的長相,實際上啊,這是最不值錢的,長得再好看,餓了也不能頂飯吃。”於母拉著她,又一頓好勸。

老一輩的經驗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於青青到底隻有19歲,還處於少女慕艾的年紀,好端端的,誰願意家給一個殘疾,哪怕這個殘疾人家庭條件不錯。

於青青還是不大樂意,她自己有工作,好好上班又不缺那口飯,自然還是想找個合心意的人:“媽,我再想想吧。”

於母不敢把她逼太緊:“行,你好好想想,孫建明家這條件是真的沒話說,你要相信,媽不會害你。”

於青青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母女倆又說了幾句,於母站起來說:“我得回去了,家裡還有一攤子事。”

“媽,我送你。”於青青站起來說。

母女倆拉開門出去,正好看到岑衛東在門口洗碗。於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越看越驚訝,兩隻眼睛都亮了。

“媽!”於青青不好意思地朝岑衛東點了點,拽著她媽趕緊走。這麼盯著人家看,多不好。

走到樓梯口,於母回頭又看了岑衛東一眼。

“媽,你看什麼呢!”於青青趕緊把她拉走。

於母說:“這不是看小夥子長得俊嗎?”更重要的是還會做家務,哪像他們家那老頭子,下班回家吃過飯,碗一丟,就抽煙去了,什麼都不乾,整一個甩手掌櫃。

於青青很無語:“你剛才不是還說,男人長相是最不重要嗎?”

“是不重要啊,這看看又不要錢。”於母理直氣壯地說,“我就隻是看看。”

於青青說不過她,乾脆不吭聲。

母女倆走出筒子樓,於母看到樓下停著的軍車,眼睛閃了閃,拉著於青青問:“剛才那個穿軍裝的小夥子跟你同事是什麼關係啊?是她對象嗎?他們倆看起來年齡相差好幾歲吧,那姑娘有15了嗎?”

“媽,你彆胡說,那是人家哥。”於青青真是服了她媽。

聽說兩人之間是這種關係,於母眼睛發亮指著車子說:“這是他開過來的吧。”

見於青青點頭,於母了然:“難怪你那同事看起來跟你妹差不多大,就能進你們廠子裡,還分了那麼好的一間宿舍。”

這是明晃晃地說陳福香走後門了。

於青青很不高興,板著臉:“媽,你彆胡說,人家福香是比我小,但也比我有本事。她的刺繡很好,能獨立完成繡品,進來就是初級師傅,而且她再過幾個月就要成年了。”

因為女兒在刺繡廠上班的緣故,於母對刺繡廠的等級劃分也有所了解,掰著指頭算了一下,驚歎地說:“那豈不是三級工,她一個月能拿四十多塊錢吧。”

於青青無奈地點頭,她媽這愛打聽的毛病真煩人。

“那他們兄妹還真是有本事。”於母又看了一眼軍車,拉著於青青語重心長地說,“你彆怪媽勢利,媽也是希望你過得好,你要實在看不上孫建明,那就自個兒找個比他更好的。我看你這同事的哥哥就挺不錯的,長得討你們小姑娘喜歡,自身條件也不錯,妹妹又……”

“媽,你瞎說什麼呢,你這話要是被福香聽了去,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相處嗎?”於青青不悅地打斷了她媽的話。開始還好,怎麼越說越離譜。

她從沒想過跟福香的哥哥有什麼,不管對方條件多好,一是她更喜歡那種溫文儒雅的男人,福香哥哥不是她的菜,二來她珍惜跟福香之間的這份友誼,不希望打破這種單純質樸的關係。

於母指著她的額頭:“你這傻孩子,跟你爸一樣,一根筋,我都是為了誰。”

於青青實在不耐煩聽這些,趕緊把她送到公交車,掏錢給她買了票,把她送走:“哎呀,我知道了,我的事你彆管,我心裡有數。”

“我不管,誰管你?你都19歲了,再過兩年就不好找了,你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話。孫家那邊,很滿意你,你嫁過去不會吃虧的。”上車後,於母還探出車窗,叮囑了她一番。

於青青敷衍地點了點頭。總算把人送走了,真累,比她在繡架前坐一天都累。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回了家,路過陳福香的房間時,立即被陳福香給叫住了:“青青,吃花生。”

於青青看到岑衛東站在凳子上貼報紙,就沒有進去:“我不餓,我先回去了。”

岑衛東估計她是因為自己在,不好意思進來,便對陳福香說:“端到隔壁去吃,我貼報紙灰塵大。”

這宿舍房頂上蒙了一層灰塵,上次也沒打掃到。這次,往天花板上貼報紙就順便一起打掃了。

“哦,辛苦衛東哥了,那我過去了。”陳福香特彆好奇剛才於母說了什麼,趕緊端著盤子出去。

於青青還沒關上門,她就擠了進去。

“平時不總念叨著你哥嗎?怎麼不陪你哥。”於青青走在她後麵問道。

陳福香笑眯眯地說:“衛東哥在貼報紙,灰塵大,他讓我過來的。青青,這是今年新出來的花生,你嘗嘗。”

於青青拿了一顆剝開,丟進嘴裡:“嗯,好吃。”

陳福香把盤子推了過去:“那你多吃一點。”

於青青拿了兩顆放在手心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剝著,半天都沒剝開一隻。

陳福香一邊吃花生,一邊偷偷瞧她。

“想問什麼就直說。”於青青斜睨過來,識破了她的小心思。

陳福香收斂起了笑容,擔憂地問:“青青,你,你媽沒為難你吧。”

“沒有,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好,是我想岔了。”於青青將她媽今天說的情況告訴了陳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