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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係統時19:42:08】，海信斯伯爵臥房陽台。
“嘶……呼——”
伊恩扶在露天陽台的欄杆上，將肺中的最後一口濁氣給吐了出來，無神的眼瞳裡才總算能映出點星空的顏色了。
然後，他把自己的下半張臉埋進阿南遞來的白手帕裡，拚命擦拭著嘴邊的汙漬。
“老實說，我頭一回覺得艾瑟爾湖畔的空氣這麼親切。”手帕底下傳來男人悶悶的聲音，“我還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鹹水湖的鹽腥味。”
他身下的欄杆外，正是白天裡碧波蕩漾的艾瑟爾湖。
可惜此刻是夜晚。湖麵宛若一塊無比碩大的黑曜石，除了零零碎碎的星光以外，幾乎倒映不出任何色彩。——正如他剛剛吐到快脫力時的那對眼眸一樣。
阿南回頭瞟了眼被伊恩撇到一邊的紅酒瓶，無奈地聳聳肩：“誰知道你會對酒精味敏感成那樣……”
“準確地說，不是酒精，而是生物堿。”伊恩糾正她，“雖然混雜在酒精裡，但那個氣味對我來說，要比酒精刺激得多。這種生物堿通常被用來製作某種特效藥……出於個人原因，我對那種藥物的氣味敏感得厲害。”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瓶酒裡被人下了藥？”阿南即刻反應過來。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右手一把拍上陽台的欄杆——這巴掌她本來是打算拍在伊恩的臉上的，誰讓他說話總是那麼拐彎抹角，害得聽者還得跟他玩猜謎遊戲。
伊恩放下手帕，這個舉動讓他接下來這句話裡的嘲謔顯得異常清晰：“嗬…看來你的腦子還不算蠢到無藥可救。”
“你下次想誇我的時候，不妨可以誇得更坦率一點。”阿南笑眯眯地回敬他。
然後，她將自己的鞋跟輕輕抵在伊恩的鞋尖上，露出了反派將刀架在彆人脖頸上時才會有的表情，接著說道：“……我敢保證，這樣你腳上的傷會好得更快些。”
“……………………”
這招意外地效果拔群。
黑暗之中，伊恩的眼睛緊鎖著那支紅鞋跟。阿南隱約看見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這個聰明的男人果斷地轉移了話題。
“……是風信子堿。”他慢慢地說，像是擔心阿南聽不懂而特地放緩了語速，“一種從風信子的鱗莖中提取出來的異喹啉類生物堿。它的毒性有點類似於石蒜堿，隻是，亞斯圖的化學家們尚未給它取更雅致的名稱，姑且都管它叫風信子堿。”
“石蒜堿…這個我知道，彼岸花裡的毒素，對吧？”阿南搶答道。
伊恩挑了下眉毛，似乎對她的答案表示讚許。
“這種生物堿本身毒性並不強，”他接著說道，“在單支風信子中的含量也微乎其微，根本不能致死。但與酒精混合後，生物堿的毒性會大大增強。而且，那瓶酒裡的堿濃度……簡直像是把一整片風信子田中的毒素濃縮到一隻酒瓶裡一樣。”
“難怪你之前路過風信子花田的時候，反應都沒有現在大……”阿南思索道。
“沒錯。一般而言，相關症狀會在中毒後一到五小時內發作，包括惡心、嘔吐、流涎、血壓下降、肌肉痙攣、呼吸困難……最終，中毒者會死於呼吸麻痹。”
“等等……那不就跟海信斯伯爵的症狀完完全全地重合了嗎！”阿南驚呼道。
儘管回想起來有些生理不適，但伯爵倒下時的那般景象直到此刻她仍曆曆在目。
「錯不了……那絕對就是風信子堿中毒！」
伊恩也認可地點了點頭，但他的臉上很快又浮現出苦惱的神色：“但這樣一來，案件就會變得很奇怪……”
“為什麼這麼說？”
“我剛剛也講過了，這種堿的唯一用途是製作某種特效藥。但其對應的疾病，在海信斯伯爵的領地……乃至整個亞斯圖王國都非常罕見。——我敢肯定，整個亞斯圖王國內知曉這種物質的藥劑師，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伊恩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說到最後變成一種低喃。
煤油燈暖黃色的焰光，不禁給阿南一種在聽夏日篝火怪談的錯覺。日耳曼男人的眼窩，也在下那道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深邃了。
“所以，這東西到底是誰帶進莊園裡來的？又是什麼時候下進伯爵的酒瓶裡的？凶手為什麼不用更為普遍易得的砒.霜，而選擇用這種指向性極強的毒物殺人？這簡直就像是…對偵探的挑釁一樣……”
「不不不，凶手一開始根本不可能料到音樂會場上潛藏著偵探，更不可能料到，偵探的身邊還有隻能甄彆生物堿的人形警犬吧！」阿南腹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