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生死絕歌8(1 / 2)

父兄?

她單身上路,哪來的父兄?

這是在提醒她,以及打她主意的人。

笑了笑,起身。

撥開人群,跟了上去。

何情出了城,發現少女還跟在身後,不由駐足。回過身,眼瞼垂下:“姑娘,你到底有何事?”

韶音有什麼事?她什麼事也沒有。

他看上去什麼都不需要。雖然過得不富足,但是自給自足,他自己很滿意。

她的出現,對他是一種打擾。

真的嗎?

“我要去看你住的地方。”她背著手,慢悠悠走在蜿蜒的小路上,擦過他,往前方走去。

何情看出她的執著,抿了抿唇,抬起腳步。

他家裡沒什麼好看的。她看過之後,就沒興趣了。

何情的家在十幾裡外的一處山腳下。

他一向步行來去,今日也不例外。韶音出門沒牽馬,也跟著他一起走著。

“姑娘——”

他正要勸她,不要吃苦頭,走這一趟無意義的路。才剛開口,忽然她定住腳步,彈指朝路邊草叢裡彈去一道勁風。

“噗。”隱約一聲悶響。

她打中了什麼?何情驚訝地想道。

就見韶音往草叢方向奔去,彎腰紮進去,拖了一隻灰毛野兔出來。

“會烤兔子嗎?”她倒提著野兔的後腿,轉過身看著他,一臉興高采烈地問。

何情的嘴巴張了張,忘了剛剛的話,點點頭:“會。”

“等下就拜托你啦。”韶音笑道,將野兔扔進他背後的竹筐裡。

何情頓時欲語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彎腰從路邊扯了幾把野草,搓成繩子,拎出野兔,捆好四肢,又扔回去。

日頭越來越高,快到天空正中時,何情的家終於到了。

遠遠就看見一間門搭得厚實的茅草屋,結實厚墩,既能遮風也能擋雨。

茅草很新,應當是剛翻新不久。蓋得有點矮,進門需得彎下腰。

屋前有幾塊地,田壟分明,打理得整齊有序,分彆種著白菜、絲瓜、蘿卜等。

走近了,能看到院子裡支了個架子,上麵吊著一口瓦罐,約莫是他做飯的家什。

韶音打量幾眼,回頭道:“我能進去看看嗎?”

何情摘下竹筐,抿了抿唇:“請。”

客人都到家了,不讓她進屋,難道站在院子裡嗎?

韶音走進茅草屋。跟她預估的一樣,門很矮,她的個頭都需要低頭才能進去。

窗子開得不大,屋子裡有點昏暗,過了一會兒才看清裡麵的擺設。

當門是一張方桌,應當是他自己打的,沒有上漆,呈現木料的紋理。桌邊是兩個木墩,應該也是他自己砍的,形狀並不圓,但還算光滑。

再裡麵是一張單人床,瞧著並不長,以何情的身高睡上去,兩隻腳應當是垂在外麵的。

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個簡易的木架,上麵搭著癟癟的米袋子。

“家貧。”門口一暗,何情彎腰走了進來,“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包涵。”

韶音轉身,仰起臉笑道:“原來你喜歡歸隱田園的生活。”

粗茶淡飯,布衣素食,他也能過得安然,自得其樂。

何情看著她燦若春華的笑臉,不禁一怔。少女身著紅綾,烏黑油亮的長發梳成漂亮的樣式,點綴著金釵與紅寶石,看起來體麵又高高在上。但是,她臉上沒有絲毫嫌棄之色。

從來都是昏暗潦草的茅草屋,因為她的不在意,仿佛也沒那麼簡陋了。

他收回神,垂眼說道:“算不得歸隱。”

有能耐的人離群索居,叫歸隱。他這樣的人,隻能叫做買不起房子。

“那你是喜歡寧靜的田園生活?”韶音從善如流,改口道。

這次何情點點頭。

那些打打殺殺的生活,他不配。

像他這樣武功不高,心計淺拙的人,安安分分地做個平民百姓就是了。

“我去煮飯。”他彆過眼,去拿木架上的米袋子,他是來拿米的。

韶音跟在他身後,走出屋子。但在簷下站定了,整個人處在蔭涼中,隨性蹲下,看著青年淘米,煮飯,然後提了刀,去殺兔子。

“你少個鍋。”目睹他殺完兔子,韶音看了看還沒煮好的米,“如果你再架一口鍋,就能一邊煮米一邊做菜了。”

何情頓了頓,說道:“不少。我給你做叫花兔。”

做叫花兔,不用鍋。

韶音笑眯眯道:“你沒有鍋,隻能做叫花兔。但如果你有鍋,可以做炒兔子,燉兔子。往鍋裡刷一層油,把切成塊的兔肉往鍋裡一倒,滋啦——不一會兒,香氣就爆出來了,噴香撲鼻。”

何情垂下眼睛,走到菜地裡,掰幾塊白菜葉子,包裹在兔子身上。

應該用荷葉包的,但是他沒有。

“歸隱田園,圖的是安然寧靜,心曠神怡,悠閒舒適。如果不能吃到滿意的一口,多沒滋沒味啊!”隻聽她感慨道。

何情沒接話。

“你還應該壘個圈,養幾隻雞。想吃雞蛋吃雞蛋,想吃雞肉吃雞肉。”她又說道,“這樣你賣菜回來,喝口酒,吃一口香噴噴的雞肉,如果外麵下著雨,可以一邊賞雨,一邊吃喝,飽足後往床上一躺,美美酣睡一場。”

何情正用泥巴裹兔子,聞言動作頓了頓,一時心情複雜難言。如果他生活在現代,他會將這種心情叫做“槽多無口”——

是他不想買雞養起來嗎?是他買不起啊!

喝酒吃肉的生活,是他不想過嗎?是他過不上啊!

彆說賞雨了,哪天風刮得大一點,雨如瓢潑一般,茅草屋會漏雨的,哪能酣睡,而且是美美酣睡?他睡得著就不錯了!

隻聽她還在繼續說:“不過你這茅草屋是真矮,而且小。你應該蓋兩間門青磚瓦房,一間門是臥室,一間門是客廳。如果你不招待客人,可以做成儲物間門,放米、麵、糧油、衣服、被褥等等。如果你養雞養的多,雞蛋吃不完,還可以買一口缸,把雞蛋醃起來,鹹雞蛋很好吃的。”

克製不住地咽了下,何情不知道自己在饞鹹雞蛋,還是她說的青磚瓦房。

“蓋不起。”他站起身,將裹好的兔子扔進火堆裡。

青磚要買,他買不起。蓋房子要請匠人,他不會蓋。請人蓋完房子,還要管飯,而且肉和菜都要有,是他賣很多很多白菜才能賺到的錢。

韶音輕輕笑了一聲,托腮看著他忙碌,不再說話了。

何情不知道怎麼跟小姑娘相處,於是去河邊擔水,澆菜。

等他忙活完,飯菜也熟了。

“你應該打一口井,這樣不論春夏秋冬,吃水都方便。”飯菜剛端上桌,隻聽少女又道。

何情:“……”

吃都堵不上她的嘴?

他沒說話,坐在小木墩上,拿起筷子,拆叫花兔。

兔肉烤得軟嫩,他拆了四條腿下來,又把骨架上的肉剔下來,擺在粗瓷碗裡,都放在她麵前。

“我姓宋。”韶音抓起一隻兔腿,慢悠悠撕著吃,“你知道萬梅山莊吧?宋莊主是我爹。”

何情埋頭扒飯的動作一頓,猛地抬起頭,目光驚愕。

宋莊主是他的恩人!

心跳猛地加快起來,神情掩不住激動。這是什麼緣分?叫他遇見了恩人的女兒!

“宋莊主可好?”他正要問。

就聽她繼續說道:“最近江湖上出現一個邪惡勢力,我奉我爹的命令,要前去打探。但是出來得急,沒帶隨從。”

何情怔怔的,就見她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說道:“我缺個牽馬做飯的。”

這有何難?!何情立刻放下碗筷,坐直身體,正色道:“宋小姐有所不知,宋莊主乃是我救命恩人。既如此,宋小姐有事儘管吩咐,何情絕無不從。”

她說了那麼多,沒一句打動他的。但這句“宋莊主是我爹”,一下子收服了他。

韶音笑了笑:“你這人,真好麵子。想蓋青磚瓦房,想養雞,想一邊喝酒一邊吃肉,就應了我就好嘛。乾什麼說我爹救過你性命?”

何情無奈,撓撓頭:“是真的。”

“行吧。”韶音挑挑眉,一臉不追究的樣子,又拿起一隻兔腿啃起來。

何情見她吃得香,心裡卻很愧疚。恩人的女兒來做客,他卻隻招待一道菜,而這唯一的一道菜還是她自己打的兔子。

“我出去一下!”他簡直坐不住,立刻站起身,就要去幾裡地外的鄰居家裡借鍋借菜,再做兩道菜招待她。

韶音抬眼:“去乾嘛?”

何情遲疑了。他若是說出來,她一定不讓他去。但是不說,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又不大好。

“你怕我挾恩索報,想溜?”韶音問道。

何情頓時急了,正色道:“我何情對天發誓,絕不敢忘記宋莊主的恩情!從今日起,便是小姐的馬夫,隻要小姐用得著何某一日,便追隨小姐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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