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所有的邀請函已經發出,並且都得到了回複。
在這個通訊不便的時代,不管是取消、改時間或是改地點,都很麻煩。
此前發邀請函的時候是在沙龍上一波發出,各位夫人們不是當場保證一定會到,就是之後派人過來說接受邀請。
她們住的地方很分散,還聽說有人臨時到鄉下的莊園去了。
根本來不及通知。
錦兒急得快哭了:“他們怎麼能說不乾就不乾,都要給他們那麼多錢了,怎麼可以這樣!一點信用都沒有。”
她眼巴巴地看著劉嘉:“小姐,現在怎麼辦呀。“
當年劉嘉身為貿易部主管,參加過國內外許多重要展會,由於她跟公司市場部的活動負責人審美和品味相差甚遠,每次她參加的展會都由她率眾自己擺展台展櫃。
什麼突發情況都見過,工人罷.工都不算事,70%的展品被物流送錯城市的事都遇到過。
此時劉嘉心裡已經有了幾個備選方案,不過都不是很滿意。
她想到外麵去看看,找找靈感。
不到彆無選擇的最後一刻,她絕不願意將就。
劉嘉心態穩如泰山,看著錦兒慌張的樣子覺得好笑:“現在?嗯,正好工人不在,不用監工,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哪有心思吃東西。“錦兒覺得小姐這麼自暴自棄是不對的。
“反正不吃的話,也不能改變現狀。你不去就算了,你憋在屋裡哭,我出去吃好吃的。”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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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街上警察不少。
接到工會的申請後,隊伍會經過的所有街區都有警察嚴陣以待,守在每個街口。
他們個個身材高大,穿著灰黑色的警服,有些人腰裡彆著槍,有些人手裡拿著警棍,氣勢驚人。
錦兒看著他們,十分害怕:“小姐,我們快走吧,離這遠一點。”
劉嘉卻停下腳步,她站在離警察不遠的地方,仔細打量著他們的衣服。
製服,一直是很多人追捧的氣質,不然也不會有“製服.誘惑“這個詞。
其中嚴嚴整整,扣子一直扣到領口的軍服與警服,因其能夠表現足夠的禁欲感和強調身材挺拔,特彆受歡迎。
很多男裝款式,會直接借用軍服警服裡的元素。
比如有些風衣的背後會多一塊布,那是仿照英軍在一戰時的軍服上的防雨罩,雨水會順著那塊布滴落,而不是把整個背打濕。
再後來很多女式風衣也會有這麼一塊。
至於被後世追捧的某位落榜美術生品味,其實也不是原創,而是hugoboss以及另一位設計師從傳統的普魯士軍服裡得到的靈感。
畢竟落榜美術生的強項是畫建築,而不是畫衣服。
有一位年輕的警察身材最好,站得也最挺拔,劉嘉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後背、腰、褲子看了半天,看完背麵,她又轉到窄街對麵看正麵。
正麵扣子也太多了,如果腰線那裡收一點,扣子少一點……
劉嘉眼裡隻有衣服,心裡正在勾勒女士騎馬裝的草圖,絲毫沒有注意被她盯著的人也在看她。
“小姐,快走吧,那個警察他在看你。“錦兒緊張地拉拉劉嘉的袖子。
“沒事,我也在看他。“劉嘉繼續看褲子的剪裁。
年輕警察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大步向劉嘉走來:“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你,這麼多人裡,隻有你穿這身衣服最好看。“劉嘉微笑地看著他。
警察顯然沒有見過說話這麼直白的陌生人,愣了一下,畢竟受過專業訓練就是不一樣,他還是繃著那張臉:“馬上這裡會有工人的隊伍通過,你最好離這裡遠一點。“
“謝謝提醒。“劉嘉拉著錦兒往後退了幾步。
她們看見那個警察一邊往回走,一邊抻了抻衣擺,轉了轉帽子,站回原位的時候,表情也不像剛開始那樣緊繃,好像一隻準備開屏的孔雀。
“他為什麼不生氣啊?”錦兒小聲說。
“為什麼要生氣?”
錦兒認真地說:“要是有人一直死盯著我看,我會覺得他圖謀不軌,然後,你還講那些話,我會覺得被調戲了。”
劉嘉笑笑:“如果你一個人在路上走,有一個男人總跟著你,你會怎麼樣?”
錦兒想了想:“我會害怕,會趕緊跑。”
劉嘉說:“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地方了,如果一個女人在路上一直盯著某個男人看,大多數男人會覺得這個女人愛上自己了,哪怕他並不喜歡這個女人,仍會因為這件事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很有魅力。”
錦兒非常困惑:“小姐,你怎麼知道男人在想什麼?”
劉嘉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其實,我是男的。”
錦兒半張著嘴,不知道自家小姐的腦子裡又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從遠處傳來一陣騷動,腳步聲夾雜著口號,不遠處出現了一排排手中拿著橫幅,搖著標語的人們。
隊伍裡的人們衣著破舊,有些人衣服上的顏色斑駁,似乎剛從礦井裡爬出來。
看得錦兒直皺眉:“他們怎麼都不愛乾淨,廚房的張媽很窮,可她的衣服都洗得乾乾淨淨。“
劉嘉說:“說不定他們是煤礦工人,下過一次井,身上的衣服就再也洗不乾淨了。說不定他就這一件衣服,洗來洗去就洗漬了。你見過最窮的人就是劉家的粗使下人了吧,你知道外麵有多少人擠破頭想去劉家當下人嗎?”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隊伍漸漸遠去,人們在街道上走動,一切又恢複了往日的秩序。
劉嘉帶著錦兒在街上隨便亂走,看到哪家服裝店櫥窗裡的展品好看就湊過去瞧瞧,哪家咖啡館的裝飾漂亮也靠近看看。
在巴黎的街頭,有十六七世紀留下的建築,從窗欞上伸出頭的神明,抱著花兒的精靈站在屋簷下。
古典的雕塑與斑駁的牆體搭配非常和諧,透出一種古樸的滄桑。
劉嘉抬頭看著那些雕塑,腦海裡已經將一樓大廳變幻出不同的裝修風格。
在沒有裝修好的情況下,賓客們最好不要隨意走動,免得不小心發現房間的秘密。
什麼可以讓她們不亂走呢?
安排節目。
時裝走秀?
可是現在根本來不及去找足夠數量的模特,而且樣衣也無法支撐起一場時裝秀。
拖時間、展示衣服,還有讓賓客不會厭煩。
劉嘉忽然想到,有些電視劇放完之後,明明不是植入廣告,仍有很多人會尋找電視裡的同款物品。
高級的品牌不銷售商品,而是販賣故事。
在故事裡直接帶貨,也沒毛病。
劉嘉抬頭看屋簷下的雕塑,心裡想著事,結果差點撞到人。
她連忙向那人道歉。
忽然聽見那個人說:“你好。”
劉嘉定睛一看,是此前在咖啡館裡那個被她臨時抓來冒充壽星的男孩子,記得他叫陸希凡,在他身旁還有幾個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子。
陸希凡興高采烈地向身旁的男孩子們介紹:“她就是上次在咖啡館幫我們解圍的小姐,要不是她啊,我可能就已經到警察局裡報道嘍。”
“你們今天不上課嗎?“劉嘉問道。
陸希凡回答:“不上,我們就是想看看法國的勞動人民是怎麼為自己的權力抗爭的。“
“唉,這些隊伍裡,有為我店裡裝修的工人,我不反對他們為自己的權力抗爭,不過我的店就麻煩了。“劉嘉無奈地笑笑。
熱心的學生們問劉嘉有什麼可以幫忙,聽完她的訴求之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為難:
“以前在家,連牆都沒刷過。”
“我隻修過家裡的屋頂。”
“我清理過水井。”
……
劉嘉補充道:
“其實,我現在也不需要傳統意義上的裝修,就是砸壞一些東西,再釘幾塊布就行了,隻不過我和她就兩個人,實在來不及,而且,也沒有工具。也不知道上哪兒能借一個大錘子。”
陸希凡馬上說:“正好我教授家也在裝修,今天肯定停工了,我去把他家的錘子借來。“
劉嘉帶著他們來到自己的工作室,看著一地的狼藉,同學們有一種下不去腳的感覺。
劉嘉指著一個嶄新的大理石羅馬柱:“麻煩你幫忙把這柱子給砸了,砸成三四段就行。”
“真要砸?“陸希凡疑心劉嘉是不是弄錯了。
“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