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秀之後,劉嘉又對Emma’shouse的格局進行調整,原來二樓是設計師工作室,現在工作室搬到隔壁不遠的地方,二樓改成尊貴客戶的購物空間。
她們在一樓或是服裝秀上看中了什麼東西,就到二樓,由店員拿給她們。
她們想自己試也行,試累了讓跟自己身材相仿的店員試也可以。
貴賓們坐下之後,飲料小吃蛋糕也會馬上跟著到位,雕成花形的水果是最受歡迎的品類。
劉嘉這邊沒有廚房,水果和小點心都是從隔壁的一家咖啡館訂購過來。
這個時候的經濟已經處於低迷,平民很少再去買昂貴的雕花家具,一批會雕刻的手藝人都很難找到工作,隻能去做粗活,咖啡館的雇傭讓他們可以稍微再補貼一些家用。
他們中有一些是華人,有時會聽見咖啡館裡學生們關於□□的討論,慢慢的,這些隻會悲怨於自己命苦,世道不公的普通人,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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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裝秀之後,店麵銷量最高的是人魚公主們的職業裝,方便又漂亮,下班後和愛人共進燭光晚餐也不寒磣。
其次是小人魚的登基禮服裙和那雙白鞋。
自從維多利亞女皇結婚時穿白婚紗之後,待嫁的姑娘們就對白婚紗有著非同尋常的向往。
普通的白裙子開發出了多種多樣的款式。
如劉嘉預計的那樣,小人魚公主的裙子不一定會大賣,因為太過繁複,不符合當今社會的審美。但是那條裙子所使用的工藝技術,還有色彩搭配的理念,一定會成為流行趨勢。
就在簡約的款式之中,從袖口與領口透出一點小小的心機。
在工業噴繪工藝還沒有誕生的今天,劉嘉使用人工暈染,讓輕薄的網紗呈變出漸變的色層。
沒有高溫噴壓技術,就手工壓褶。後世常見的工業壓燙紗片,在這個時代是從未見過的存在,沒有人見過紗也可以被燙得這麼硬挺。
繡花的工藝上,劉嘉采用了法式鉤針技術,把一顆一顆的施華洛世奇水鑽勾成一朵朵的小花。比它家自己的膠水粘貼**靠譜多了,最直觀的好處就是——不會脫落。
此前製作莫奈同款裙子的時候使用過的立體技術,也被運用到了新的設計上。
有色珠子在衣服上變成浮雕一般的花草,用白紗和金紗做成的蝴蝶就像真的聞香而來那樣,淩空懸在花草上,蝴蝶的觸須都是用金銀絲小心的插在裡麵。
鄭不艾看著那些衣服,摸著下巴,為那些參加家政工作的同學擔憂:“這一洗,不就壞了嗎?”
“不洗不就不會壞了嗎?”劉嘉笑。
鄭不艾皺眉:“啊?不洗?那下次怎麼穿?”
“什麼?結婚的婚紗還要穿下次?你想乾什麼?”劉嘉故意捂著嘴,露出驚訝的表情。
鄭不艾這才反應過來,對哦,這是婚紗哦……
雖說在法國二婚三婚四婚都不算什麼,不會有人抓女人去浸豬籠沉塘,但是二婚也不會穿白色婚紗了。
“一條婚紗,比平時穿的衣服貴這麼多,隻穿一次……”鄭不艾咂吧著嘴。
劉嘉笑著問:“那你知道中國有很多女孩子,十歲開始學繡花裁衣,然後為自己繡嫁衣,到十五歲出閣的時候才做好呢,然後那身衣服,不也就是一輩子隻穿那一回?”
鄭不艾想了想,也對,他確實見過很多這種。
隻不過那些女孩子都是在自己家裡乾的活,完全無法感覺到勞動的價格。
而擺在店裡的婚紗是有明碼標價,一下子就感覺不一樣了。
就像他們的家政工作能賣到二十法郎四小時,最便宜的也要三法郎一次,普通家庭主婦在家裡忙忙碌碌乾一整天,也沒有人覺得她們的勞動有價格,隻覺得份屬應當,還有人羨慕她們待在家裡享清閒。
這是應該的嗎?鄭不艾的腦子裡琢磨著出去上班跟家庭主婦的事情,自己也想不明白,打算去問問大哥,他有一個時常通信的天津女筆友鄧姐姐,等不到她的信就著急,肯定是談戀愛了,有喜歡的女孩子的男人,在看這種問題上,應該不會像單身漢那樣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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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麵裡銷量前三在劉嘉的預料之內。
正常情況下,郵購的銷量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彆才對。
拿到銷售表之後,劉嘉反複確認了幾次,赫勒·奈斯身上穿著的那套緊身褲、魅惑小夾克,還有那雙帶著細鎖蓮的長筒皮靴,在銷量上看,居然排第一,比第二名銷量高出兩百多套。
郵購客戶分布區域極其廣泛,收貨地址有些很坦蕩,有些則寫了一些很奇怪的位置,比如:XX大道YY咖啡館旁小巷的木筐裡。
至於那些坦蕩的收貨地址,據阿牙說,都是巴黎有名的紅.燈區,那裡的舞女們除了在地板上跳舞,還會提供在床上跳舞和在肚皮上跳舞的業務。
“你知道的真不少。”錦兒露出奇怪的表情。
阿牙聳聳肩:“男人都知道啊,前幾天來的那幾位夫人身旁跟著的男人,沒少在那裡出現過。”
“男人都知道……”錦兒轉頭看著一旁的鄭不艾和彭舉。
那兩人也不掩飾:“嗯,我們也知道。”
“好啊!”錦兒的三觀被震碎,她萬萬沒想到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兩個人竟然也……
“彆亂想,我們是去做調查的。”彭舉趕緊解釋。
此前在學生中有幾個北平來的公費學生,他們說北平的花街柳巷分四等,一等的清吟小班,裡麵都是知書識禮的女子,隻賣藝,不賣身,能談人生哲學,聊風花雪月。
二等茶室的女子,隻是容貌上差一些,也能與人舞文弄墨,說說貼心話。
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家娶妻之前,都不知道妻子是什麼模樣什麼性格,婚後過得很無趣,又不能離,隻能去這些地方找些紅顏知己談談心。
在他們的描述中,清吟小班和茶室的女子都是自願的,且每天都在享受著這種被無數公子哥達官顯貴追捧的生活。
但是另外幾位大哥說這些花魁到年老色衰之後,就會墮落到最低一級的下處、小下處,乃至站街的暗門子,過得非常痛苦。
支持一派舉例秦淮八豔、小鳳仙、賽金花,名垂青史人人誇讚。
反對一派問他們可知中國有多少風塵.女子,被強迫的有多少。
現在遠離中國,所以他們沒法找到可以支持各自論點的人證。就去巴黎的紅燈區去找。
事實證明,國彆不同,但不幸的生活卻有相似之處。
許多人是走投無路才選擇這條路。
其中甚至包括一些白天做正經職業的女性,家裡的負擔太重,晚上還要去舞廳做兼職。
“哼,騙人。”錦兒不相信他們真的隻是去調查,而沒有順便再乾點什麼在紅燈區應該做的事。
劉嘉笑道:“那你們除了調查之外,有沒有想到,應該怎麼解決問題呢?”
“很多人不是想走捷徑,隻是能讓她們走的路不多。鋼廠煤廠之類的地方根本就不招女工,有些偷著招女工,但是到發工資的時候,就會以警察查封為由,把她們趕走。”
鄭不艾抿著嘴想了一會兒:“我們都覺得,還是要讓她們學會技術,然後還要有足夠多的工廠讓她們工作。還有就是整個社會的收入和物價都要平衡……”
“嗯,想得挺周到,不過要做的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看你們的啦,來,嘗嘗這個。”劉嘉拿出幾個弧形的玻璃瓶,瓶子裡裝著可疑的褐色液體。
鄭不艾和彭舉兩人盯著玻璃瓶:“這是什麼藥水?”
“可口可樂。”
“為什麼可樂?”彭舉不明白。
鄭不艾回答:“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因為可口,所以可樂嘛,你吃奶酪和香腸的時候,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還不可樂?”
彭舉的臉唰得紅了:“我沒有!”
鄭不艾一點都不照顧他的羞澀少男心,大大咧咧地催著劉嘉打開:“這是什麼地方的?我在街上都沒見過。”
“美國人發明的,這幾天他們到處在推銷。”劉嘉拿扳子揭開瓶蓋。
鄭不艾好奇的大喝了一口,笑嘻嘻的臉,忽然變得扭曲變形,眉頭都揪在一處。
彭舉見他這樣,以為他是喝得太急,被水噎著了,他嘲笑:“看你急的。”
然後自己很斯文地喝了一口,表情瞬間凝固住,又不想表現出對劉嘉提供飲料的難以忍受。
總之,就是非常糾結,非常痛苦。想吐又不好意思吐,不吐又咽不下去。
“不喜歡就彆勉強。”劉嘉體貼地說,“去洗手間吐,彆噴地板上。”
兩人如蒙大赦,一溜煙地跑去廁所,把嘴裡含著的奇怪液體吐出去。
“有這麼難喝嗎?”劉嘉笑咪咪地問道。
彭舉點點頭:“像我娘熬的藥。”
鄭不艾苦著臉:“還會在嘴裡跳,紮嘴。”
“紮嘴我能理解,像藥是什麼奇怪的比喻,它不是甜的嗎?”劉嘉新開了一瓶,遞給一旁的躍躍欲試的錦兒。
鄭不艾好心提醒:“真的很難喝。”
彭舉沒說話,但也向後退了三步,好像怕錦兒噴到他身上。
錦兒皺著眉:“你們這是什麼反應。”
她喝了一口。
她跑了出去。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