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時期的女人不可以化妝,不可以抽煙喝酒,誰敢往臉上撲點顏色,不用想,一定是企圖勾引男人的下流女人。
彩妝的興起是在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女人們徹底放飛自我,化妝品行業瞬間進入百花齊放的狀態,什麼亂七八糟的小作坊都可以來摻合一下。
在決定做化妝品之前,劉嘉先小心的做了一下調查,看看有沒有在她的年代還活著的品牌,百年大牌不是實力強勁,就是氣運護身,能不跟人家硬剛就不要硬剛。
在芳登廣場旁的街邊,L’Oréal的牌子已經閃耀了十一年,不過劉嘉並沒有把歐萊雅當成真正的對手,此時歐萊雅的老板歐仁先生,內心隻有染發劑,十一年間,發明了各種折騰頭發的方法。
要到1967年才會突然變成大鱷,到處吞並各種品牌,變成集團。
說到吞並……劉嘉忽然看見在距離歐萊雅不遠的時方,晃著另一個招牌“HR”,赫蓮娜。
1988年才被歐萊雅吞並的牌子,現在已經在它身邊晃悠了啊?
劉嘉覺得挺好笑,便信步走進去。
店麵新開沒多久,店員熱情地向劉嘉講述這個品牌的曆史,八年前創立於墨爾本,受到很多好評,去年在英國開了歐洲分店,生意也非常火爆,所以今年又開到法國。
此時赫蓮娜櫃台裡的東西不多,後世那個豹紋小管管、綠寶瓶,也沒有誕生,其他彩妝的包裝也平平無奇,是這個年代最常見的包裝。
做化妝品,有兩大方向:彩妝和護膚。
其中護膚是長久戰,除了往裡添激素之外,沒有什麼正經化妝品說今天用了,明天就豬八戒變天仙。
彩妝的見效就更快一點,口紅塗上嘴唇,該紅就紅,該紫就紫,該釉麵就釉麵,該啞光就啞光,立竿見影。
劉嘉計劃從彩妝開始。
自從女人可以隨便化妝之後,巴黎研究彩妝的人越來越多,很多化學專業的學生,當初入學是為了報效祖國做炸.藥,結果畢業了,世界大戰也打完了,做好了炸.藥去搶銀行又犯法,一身屠龍技無處使,為了謀生,就投入到研究化妝品的行列中。
他們有些人投身進了大公司,有些進了小作坊,過了一年半載,作坊就倒閉了。
劉嘉在店裡經常聽見顧客抱怨:“上次我在XX那裡買了一支口紅,用的時候很舒服,上個星期想再去買,那家店變成麵包店了。哦,真見鬼。”
從這些細碎的信息中,劉嘉找到了那些散落在巴黎各地的彩妝製造者們,對他們進行了簡單的麵試之後,就是讓他們進彩妝製作間,隨便他們挑選材料,然後做成品。
劉嘉不挑顏色,隻挑質地和膚感,那些粉餅做的還不如麵粉服貼的,口紅上色的效果還不如往嘴裡含春聯的,全部被淘汰。
剩下的十幾個人,或是做粉餅出色,或是做口紅了得,還有腮紅很好,劉嘉把他們做出來的成品做成小樣,分裝在阿牙精心雕成的小盒裡,分發給Emma’shouse的客戶們。
但是顧客們並沒有給予什麼積極正麵的評價。
劉嘉很快就發現問題:化妝手法,跟化妝品,是兩件事。
再好的彩妝,被笨拙的手法往臉上那麼糊著蓋著,還不如京劇的臉譜好看。
劉嘉決定在店裡當場展示化妝的手法。
起先沒有一個人願意試用,她們每個人出門的時候,都化好了妝,怎麼能在這裡把妝洗了,然後再化,誰知道會被化成什麼鬼樣子。
劉嘉沒有辦法,隻好拉來一個店員,坐在櫥窗那裡,成為今日的櫥窗展示。
那個店員的內心也在滴血,她是從鄉下來的,被太陽曬了那麼些年,膚色是小麥色,臉上還有雀斑,此時巴黎的審美還沒有從白慘慘中轉變過來。
高貴的女人,就應該是慘白慘白的膚色,讓皮膚上的青筋在皮膚下顯露出來。
這也正是“藍血貴族”這個詞的由來。
她每天出門前都在臉上撲很多粉蓋住,可是要當眾表演化妝,就得素顏坐在櫥窗前,讓幾十上百個人看。
她不想被當眾處刑。
可是劉嘉給得太多了。
劉嘉的時代流行裸妝,化了要像沒化,20年代流行的妝要濃豔一些。
為了在櫥窗口展示,劉嘉練習了很多次,把錦兒的臉都快給抹禿嚕皮了,就去禍害彭舉和鄭不艾。
鄭不艾也快要受不了了,把女同學們一起拖來受摧殘。
被塗了幾回的女生們,對著鏡子那麼一照,覺得確實很漂亮,但也因此爆發過討論,當年鑒湖女俠秋瑾穿男裝,表示自己背叛舊時代,丟掉了女性的柔弱,要走革命道路。
塗脂抹粉是閨閣的無聊小情趣,是隻關心自身的表現。
“把自己打扮漂亮有什麼錯?”劉嘉參與了她們的討論。
女生們覺得她是做漂亮生意的,自然會為美說話,不過,她們沒有急於反駁,隻是等著她拿出論據來。
“三國,知道吧,一群男人打天下,不管是三國誌,還是三國演義,裡麵沒幾個女人吧?看男人是什麼樣的?孫策,江東小霸王,怎麼說的,美儀顏。周瑜,有姿貌。崔琰,眉目疏朗。何晏,傅粉何郎。荀彧,更不得了,至人家,坐處三日香!”
一個女生說:“可是你說的,他們都是天生就長這樣啊,不是後麵化妝的。”
“見賢思齊嘛,看到好看的人,想跟他一樣有什麼錯。像我天生愚笨,就應該躺平不學習了嗎?”
女生們笑起來:“你還愚笨呐?”
那個女生還是不信服:“可以變聰明跟漂亮又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啊,漂亮是好事,美人是稀缺資源。聰明是好事,聰明人是稀缺資源。既然是好事,為什麼讀書就是高遠誌向,化妝就是小家子氣了呢?再說,男人也打扮啊,你看關羽那胡子,整天在戰場上跑來跑去,要是不打理,早就成一團渣毛球了,哪來的美髯公?”
劉嘉又舉《木蘭辭》的例子:“人家木蘭那麼能打,都策勳十二轉了,回家還是要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她征戰南北,平定天下,還不算胸有大誌嘛?胸有大誌跟回家化妝不衝突呀,咱們化妝用的是化妝品,不是大誌。不會因為化妝把大誌給用光的。”
女生們又笑起來,有人順著劉嘉的話,念起木蘭辭中的一段: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明駝千裡足,送兒還故鄉……
劉嘉又繼續說:“我去過在幾年前被炸毀的一個小鎮,現在那裡已經修複起來了,有一位老婦人指著一盆盛開的茉莉花對我說:那是我從廢墟裡搶救出來的,怎麼樣,漂亮嗎?”
劉嘉感歎道:“廢墟啊,同學們,被炸成那樣了,人們剛剛緩過一口氣,剛剛找到一點吃的,一點喝的,有一個地方擋風遮雨,就想著美。你們想想,同樣是一堆灰頭土臉的人蹲在一個廢墟裡,一個地方就是死氣沉沉,另一個地方破碎的窗台上放著一盆鮮豔的花,你會覺得哪一個地方的人更有活力,可以更快的從災難裡走出來?”
女生們互相看看,小聲議論,她們想象著劉嘉描繪的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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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無數次的練手,劉嘉終於覺得自己可以了。
精心設計的櫥窗活動,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正式演出。
先出場的是視頻。
佩妮·羅斯柴爾德小姐傾情出借的玫瑰花園,彩色攝影技術將玫瑰花園裡的一切展示在眾人麵前,穿著改良農人裝束的少女將玫瑰慢慢剪下枝頭。
少女就是那位小麥色皮膚的雀斑店員。
接下來,鏡頭一轉,玫瑰被送進一塵不染的實驗室。
穿著白大褂的女科學家,手裡拿著試管,桌上擱著燒杯,玫瑰進入金屬容器中,最後,出來一小捧玫瑰色的粉末。
最後,壓力器將這一小捧粉末,壓成平平的腮紅。
脫下白大褂的女科學家穿上知性人魚公主的那身衣服,回到家,享受舒適的生活,參與閨蜜聚會,最後拿出那枚腮紅,交給劉嘉。
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屏幕升起,劉嘉手裡托著腮紅,站在櫥窗裡。
畫像裡的人突然變成真的,圍觀群眾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衝擊,同時驚呼出聲。
腮紅的盒子是阿牙被劉嘉催命似的催了好幾天,改了好多版之後做出來的。
象牙白的木盒,用金線勾勒出纏繞的花紋,在盒頂上,是一朵立體的玫瑰花。
揭開盒蓋,玫瑰花成了鏡托,擱在桌上,盒蓋內的小鏡子剛好被支起來,角度完美的照著臉。
接下來,就是化妝環節了。
素顏的店員捧著一把玫瑰,出現在櫥窗裡,劉嘉把花插在花瓶裡,拉著店員坐下。
從清潔開始,到底妝,然後描眉畫眼,層層遞進,最後上口紅。
圍觀的人們看著劉嘉拿著小刷子蘸著口紅,一點點的上色,手法與她們之前的那種直接橫塗完全不一樣。
化妝的時間挺長,但是沒有人離開,人反倒越聚越多了。
好多人的臉貼在櫥窗上,就想近距離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最後,化妝完成。
小麥色的皮膚變成粉嫩透亮的白色,雀斑也完全看不見,兩片嘴唇粉嘟嘟亮晶晶,像果凍一樣。
最後,劉嘉給她換上了晚禮服,一個陽光活力少女,就這麼變成了溫室裡的花朵,嬌軟可人。
“哦~~~~”圍觀群眾們沸騰了。
第二天,櫥窗活動又換了一個花樣。
劉嘉用自己當模特兒,她天生就是一張溫婉嬌軟的臉,清潔之後,所有人都看見她的素顏與平時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圍觀者看見她像變魔術似的,拿起形狀不同的粉撲,大小不一的刷子,伸進不同的盒子,在臉上的不同區域刷來刷去。
一個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的嬌軟東方姑娘,變成眼窩深邃、烈焰紅唇的歐式模樣,劉嘉隨手將頭發緊束了一個高馬尾,再換上一身緊身夾克。
第三天,櫥窗活動展示的是裸妝。
這次,劉嘉沒有用店裡的人,而是隨機請的幸運觀眾。
化完之後,幸運觀眾的容貌並沒有非常誇張,就算馬上去上班也沒有問題。
但是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比之前變漂亮太多了,眼睛更水靈,原本下巴很寬闊的臉型也被修飾成鵝蛋型。
美妝區掛出的廣告語就是:“做你想做的自己!”
連續三天,當眾演示的不同化妝效果,讓圍觀群眾們沸騰了。
她們湧入Emma’shouse,大肆購買化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