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太宰治無法說清楚自己的感情。
——這種感覺很奇怪。
一方麵,在真桃主動向他索要竊聽器並且理直氣壯地告訴他這個是用在她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就很清楚少女大概是有著什麼需要自己配合的計劃——
但是真桃並不打算把計劃攤開給他看,或許是在顧慮什麼變數,或許隻是單純覺得這樣的安排才是必要的。
太宰治也很有默契的沒有追問。
這算是一種信任。
力量強大。有自己的原則,卻並不是不知變通。可以說聰慧過人,甚至有時候像能看穿一切一樣可怕,但又懶得去想一些複雜的事情,總是會用一些隻有她能做到的、過於直截了當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如果讓太宰治客觀地去評價影山真桃這個人,他應該是會這樣回答的。
太宰治從未見過影山真桃弱小的時候,按理來說她的能力具有隨機性,必然不可能一直那樣強大。但是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就是她的運氣一直很好,總是能在最需要的時候獲得最有用的超能力。
說這話的時候,她笑得洋洋得意,有著一種孩子般的狡黠,大概是以為他想抓住她的弱點才會問這種問題。但是太宰治其實並沒有那樣想——
初遇時試圖探究對方身上數不清的迷題是一回事,熟悉了之後發自內心覺得和對方相處會感到輕鬆又是另外一回事。
待在她身邊的時候,不需要考慮太多的事情。因為考慮太多的話,會被毫不客氣地吐槽。
這樣的……強大的,跳出常識和邏輯之外的少女。
真的就不需要被保護了嗎?其實也不是吧。
影山真桃有著力量,卻不應該是被用來在戰場上廝殺的,不應該用來麵對那些陰暗麵的。
就好像保住織田作的理想就不可以讓他殺人一樣,少女一直以來堪稱閃耀的模樣也是需要保護好的。
太宰治其實是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什麼的,但他卻覺得,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是讓自己在沉悶的人生中,少有能感受到樂趣的事物了。
……
關於mimic偷渡到橫濱這件事,太宰治從未懷疑過自己身處的港口黑手黨,也沒懷疑過幕後推波助瀾的主謀居然是那個自己所熟識的首領。
最初產生質疑的開始,是在他覺得自己所安排的藏身地點很安全的時候,少女那句:“你是這樣覺得的嗎?”
太宰治並不覺得真桃會提出一些無意義的質疑。
逆推一下,如果他這個黑手黨的乾部所挑選的這個地點變得不再安全,織田作所重視的孩子們真的會被mimic襲擊的話……地點,也隻有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能探聽的到——如果這是首領的意圖?又是為什麼?
他始終想不明白的是,mimic在橫濱攪混水,引發爭端,也損害了很多港口黑手黨的利益。而假設首領非要以此手段把他的友人織田作推向敵人的方向,那又是為了什麼。
而之後,事情的發展——確實如此。
真桃簡直就是預知了未來一樣,把一步步都鋪墊好了。讓所有人都能達成美好的結局。
孩子們和西餐廳老板沒有死。
織田作看見公交車爆炸的那一瞬間,還沒來得及瞳孔地震,就看見了身後突然出現“拖家帶口”的真桃的分.身,而分.身簡單地對織田作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並告訴他不用擔心之後,就原地解除了術式回歸本體了。
與此同時,在趕往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辦公室的路上,通過少女帶在身上的竊聽器,太宰治也知道了森鷗外謀劃這一切是為了什麼。異能開業許可證……一想到這個東西的誘惑力,他便了然了。
而他為什麼如此步履匆忙地前往少女所在的地方呢。
——太宰治自己也不清楚。
他知道她是遊刃有餘的。
他知道她一定有能解決一切困難的辦法。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隻是彆人想不到並不代表她做不到。
所以他應該不是在擔心或是緊張的。
太宰治隻是覺得——她真的很任性。
……
任性的少女,暫停了整個世界的時間。
這個腐朽的世界被徹底靜止了。全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自由行動。
為什麼要解除他身上被暫停的時間呢,這下他的眼中、他的世界豈不是變得隻有她一個人存在了嗎?
任性的少女,無所忌憚。
世人皆畏懼的黑暗組織,對她來說仿佛就是可笑的紙片人一樣脆弱不堪。
如果少女是個惡人,亦或是是個報複心過於強烈的人,那麼,整個黑手黨都會因此而覆沒。森先生是絕對想不到的。
這個時候,太宰治在心中對首領的稱呼已經又變成了沒有加入黑手黨時的“森先生”。
不過少女是個可愛的善人,哪怕報複他人,所用的方式都是那麼溫善可愛。倒是便宜森先生了。
任性的少女,又一次遞給了他一根筆。這次他沒有什麼猶豫地接了過來。
他差點全盤皆輸,因此失去友人,如今報複一下算計自己的人也沒什麼過分的吧?
隻是。
太宰治的畫技真的很可怕,能嚇哭愛麗絲的畫技怎麼可能不可怕。
“……你這在他臉上畫得是惡靈嗎?”少女眯著眼,看著森鷗外臉上格外扭曲的畫麵,忍不住質疑。
“才不是呢!我畫得多好看啊!”太宰治鼓了鼓嘴,“真桃醬也來畫畫看?”
“誒,真桃醬你在森先生額頭上寫什麼?王……八?”
“不。”少女一本正經地反駁,“這是王霸之氣的王八、不不不,不是八,是霸……”
這就是王八吧?他認識漢字,也知曉中文的這個意思的啊……
太宰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森先生……已經沒有身為首領的尊嚴了啊。”
是呢。
沒有首領的尊嚴還不是拜你畫的惡靈所賜。
真桃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