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自始至終都一臉的輕鬆,甚至連稱量都不需要,僅僅是用手一捏一掂就丟入鼎中。
藥材入鼎的瞬間,銅鼎的外壁有幽藍的流光閃過,稍縱即逝,讓上麵的饕餮紋都好似活了過來。
又或者,這上麵的神獸,這一隻銅鼎,本就活著。
而這一係列的變化,除了顧陌城自己,誰也看不見。
一直到這個時候,年紀輕輕的姑娘才終於有了幾分大師的氣魄和沉穩,就連一直都半信半疑的林薇也第一次打心眼兒裡覺得或許對方真的有兩把刷子也說不定。
幾乎是從藥包被拿出來的那個瞬間,老爺子就帶著一雙兒女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過顧陌城倒是不怕彆人看,因為不管是誰,哪怕是一眼不錯的將她使用的藥材的種類和分量,甚至是火候大小等等一一記錄下來,也製不出真正的丹藥。
因為除了獨門手法之外,他們還都缺了最關鍵的一味藥:顧陌城。
但是林家人不知道呀,在緊急召開了家庭會議之後,林老爺子甚至給出了幾種聽上去合情合理,但從顧陌城的角度來看完全是匪夷所思的猜測:
“大師竟然對咱們毫不避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或許那些根本就是障眼法,真正的秘法怎麼可能隨便示人呢?”
“啊,不管這究竟是不是大師給出的考驗,阿武,你馬上去找人,把大師隔壁的房間收拾出來,安裝一套最新款的燃氣係統!”
與此同時,廚房裡的顧陌城還在奇怪呢,這都大半天了,眼看著要吃飯了,怎麼還沒人過來準備呀?
忙碌的時候,一周簡直稍縱即逝,而將陣地從廚房轉移到到隔壁房間的顧陌城連續搓了三天,又放在通風口晾乾,然後收獲了一整,塑料袋的丹…
啊啊啊,事到臨頭了,她竟然才發現自己沒有提前準備好盛裝的器皿!
不說是精美的小瓷瓶,哪怕有個玻璃罐子也好呀!
她隨身隻帶了三個小瓶,一瓶也就能裝指甲蓋大小的丸藥十顆,完全不夠用!
於是她不得不連夜趕往市裡,一口氣采買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細長玻璃瓶子和一個巨大的玻璃罐。
顧陌城一邊往玻璃瓶中塞藥丸,一邊痛哭流涕的反省,真是經驗不足惹的禍啊…
宴會當日,林家上上下下都裝扮一新,就連林薇養的那隻純白卷毛狗都換了一套做工精細的灑金小棉襖,搖頭擺尾的,看上去非常神氣。
冬天白日短,天擦黑的時候也不過五點左右,顧陌城趴在落地窗前,戳著手中僅裝著兩顆丹藥的玻璃瓶,百無聊賴的看向外麵。
才進正月,過年的氛圍依舊很濃,隨處可見的春聯和福字都很鮮亮,空氣中隱隱彌漫著火藥的味道,那是有人在放煙花爆竹。
不知什麼時候,外麵竟下起雪來,拇指肚那麼大的雪花從高空翩然而下,晃悠悠飄乎乎,輕輕覆蓋在外麵那些蒼翠的高大鬆樹上,如同給它們戴了一頂可愛的小白帽子,一切都顯得安靜而悠遠。
顧陌城將玻璃瓶放在飄窗上撥弄幾下,聽著玻璃瓶與大理石摩擦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下意識的歎了口氣。不過才短短幾天的功夫,她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忽然就很想師父,想師兄。
師父一個人在山上,做什麼呢?
師兄…
她和師兄都是棄嬰,她身體健康,而師兄的心臟卻帶著缺陷。
隨著他一點點長大,身體雖然不再像小時候那麼虛弱,可還是動不得氣,情緒也不能有大的波動。
大約也正是因為這樣,師兄一直都表現的遠比同齡人沉穩…
也不知想了多久,林薇親自來請她,“大師,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
她穿著一件火紅的無袖連衣裙,厚實的麵料,精致的做工。纖長白皙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閃閃發亮的鑽石項鏈,烈焰紅唇,整個人都像火一樣張揚。
顧陌城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蜿蜒著隱獸紋的禮服,“走吧。”
她上身穿了件鵝黃色偏襟短衫,兩隻微微呈現喇叭形的袖子長到手腕上方;下麵是條銀灰色的百褶裙,腰裡還係了一塊跟衣服一起拿進來的玉佩。
她很瘦,個頭也不矮,走起來也就飄飄蕩蕩的,沒有表情白著一張臉的時候,竟也真有那麼點超然物外的味道。
然而剛一出房門,一股混合著酒香和脂粉味的空氣便撲
麵而來,幾乎將顧陌城衝了個踉蹌。
她毫無征兆的猛打了幾個噴嚏,一個踉蹌撲在樓梯扶手上,一時間涕淚橫流,梳好的頭發都有些亂了,世外高人的形象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