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之勞而已,您不要這樣。”顧陌城忙道,又抽出手絹遞過去。
對方飛快地擦了擦眼淚,又很嚴肅認真的說:“不,對您而言,可能是舉手之勞,可對我們家就是救命之恩。滴水尚且當湧泉相報,這救命的恩情我就是這輩子當牛做馬也是該的!”
顧陌城避之不迭,說:“真的,當時情況那麼緊急,換作另一個人剛好會急救也會挺身而出的,您如果老這麼著想著回報,豈不是小瞧了我?”
見她這樣謙遜又堅持,那人隻好暫時按下不提,心中卻不斷的琢磨,回頭該如何報答人家。
接下來兩人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互通了姓名。顧陌城才得知這位女士叫曾如清,跟先生經營著一家中等規模的廣告設計公司,那天本來是出去給兒子過生日的。
說起這件事來,曾如清的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掉:“這讓我們以後可怎麼辦呢?陽陽突然好像就懂事了,又一直在自責,說如果不是要給自己過生日,爸爸就不會出事,就不會回天堂…”
顧陌城實在想不出究竟該怎麼安慰她。
從今以後,兒子的生日就是父親的忌日,這樣的人間慘劇足夠讓每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崩潰,更何況隻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顧陌城猶豫了下,問:“兩個孩子就在這裡住院嗎?我方便過去看看他們嗎?”
一直到今天,兩個孩子渾身是血的無助和曾如清崩潰到失聲痛哭的畫麵還時不時的出現在顧陌城腦海中,簡直是心魔一般的存在。
“當然可以!”曾如清飛快的抹抹眼淚,笑道,“陽陽和月月把你當天使了,這幾天還問我呢?那天那個給他們紮針的天使姐姐怎麼還不來看他們?”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樓上的加護病房走去,中間曾如清又接了幾個電話,處理了好多問題,殺伐決斷,十分雷厲風行。
加護病房裡還有一個老太太,正在喂兩個孩子吃飯,瞧著跟曾如清長得並不像,估計是她的婆婆。
進門之後曾如清就對婆婆介紹說:“媽,這就是那天救我們的那個姑娘。”
老太太一聽,二話不說就放下手裡的飯盒,撲通一聲給顧陌城跪下了,然後一邊念阿彌陀佛,一邊就磕頭:“謝謝你啊,我真是謝謝你呀,小姑娘!”
她已經沒有了兒子,如果再沒有了孫子,那真是生無可戀,活不下去了!
顧陌城都驚呆了,等她回過神來,老太太已經磕了兩個頭了,都是結結實實的砰砰作響,隻聽聲音就讓人本能的覺得頭蓋骨發麻。
曾茹青也很是驚訝,連忙跟顧陌城一起上前將婆婆攙扶起來。
“媽,”曾如清哽咽道,“您彆這樣。要磕頭也該是我。”
當著孫子孫女的麵,還沉浸在喪子之痛的老太太強忍著沒哭出聲來,可還是淚如雨下,拉著顧陌城的手不斷地哆嗦。
這樣無聲無息的哭泣更叫人難受,顧陌城安慰了幾
句,一扭頭就對上了兩個小朋友紅彤彤的眼睛。
那個取名叫陽陽的男孩子大一點,今年六歲,叫月月的女孩小一點,是妹妹,今年才剛四歲。這會兒兩個人身上都纏滿了紗布,插了好多管子,掛著點滴,非常可憐。
兩個孩子的性格都比較活潑,這會兒看見顧陌城來了,陽陽眨了眨眼睛,突然喊道:“你是那天的天使姐姐!”
顧陌城過去摸了摸他被踢了一半纏滿紗布的腦袋,柔聲問道:“還痛不痛?”
陽陽老老實實的點頭,“有一點。”
頓了頓又說:“可是爸爸以前老跟我說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輕易喊痛。我要照顧媽媽和妹妹,就不覺得
痛了…”
話說到一半,小朋友就開始哽咽,最後眼睛裡就劈裡啪啦掉下淚來,可他還是牢記爸爸的囑咐,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彆說孩子的媽媽和奶奶,就是顧陌城這個不相乾的外人看了也心如刀絞。
她陪著兩個孩子說了會兒話,就聽見那邊曾如清和婆婆在低聲交流著什麼,光看表情就知道情況不太妙。
她輕輕抱了抱兩個小朋友,說:“我先跟媽媽出去說點事,等會兒再來看你們好不好?”
陽陽和月月都乖乖點頭,不過等她站起身來,月月卻突然小聲的問道:“天使姐姐,你明天還來嗎?”
顧陌城回過頭去,直視她的眼睛點了點頭,“來!”
月月衝她笑了笑,臉上的青紫傷痕也跟著扭動,“醫生說我明天要做手術,天使姐姐在的話,我就不怕了。”
顧陌城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她不敢再看,和曾如清快步走到走廊的角拐角,這才小聲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曾如清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婆婆說醫生剛才來檢查過了,說陽陽的情況不太妙,這幾天用了好多方法,他的右腿還是一點兒知覺沒有,很有可能要截肢。”
一邊說她一邊淚如雨下,好容易才繼續哽咽道:“你不知道,陽陽是個多麼活潑好動的孩子。他的網球打的特彆好,教練說再過兩年,或許他就可以去嘗試打真正的少兒組比賽。我我簡直不敢想象他真的被截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