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隻是一麵之緣, 身材數據一概不知, 定做衣服不大現實, 顧陌城就替沈霽夫妻挑了一雙情侶款的真絲刺繡拖鞋。
淡竹青色的緞子麵兒, 細竹條兒編的鞋底, 男女皆宜, 舒服又養腳。鞋麵繡著一叢傲雪青竹, 旁邊幾塊嶙峋怪石,很大方很有風骨的圖案。
這家店鋪除了訂做衣服之外,老板還養了幾個專門的刺繡師傅, 有訂單的時候就繡衣服,沒有訂單的時候,大家也會自己做些小東西擺出來賣, 不一定有什麼, 也不一定有沒有,也是講究個運氣和眼緣。
挑拖鞋的當兒, 顧陌城又看中一把團扇, 雙麵繡, 繡的是翠鳥捕魚的瞬間, 鳥和魚的眼神、動
態活靈活現, 湖麵上濺起的水花清晰可見,那種緊張和刺激的感覺撲麵而來。
顧陌城想也不想就讓人包起來, 回去的路上還翻來覆去的擺弄,愛不釋手。
拖鞋是現貨, 航空快遞當天晚上就到了, 沈霽兩口子著實驚喜了一把。
“真沒想到,小姑娘心思這麼細膩,怪招人疼的。”沈太太穿上踩了幾下,覺得舒服的不得了,再看看那刺繡更是巧奪天工,覺得踩在腳底下簡直有些暴殄天物。
沈霽也挺美,剛好崇義在他們家做客,就衝他招招手,“來來來來,老弟,你瞧瞧,嘖嘖,真不錯啊!”
現場一共三個人,兩個人都收到了禮物,剩下一個單身狗兩手空空,對比空前強烈,這滋味簡直酸爽。
崇義心中百感交集,隻覺得一股酸氣簡直要突破天靈蓋,張嘴說的話就有點陰陽怪氣的:“瞧你得瑟的這個樣吧!”
他可極有可能是爹呢,怎麼能沒他的份兒?!
沈霽夫妻兩個對視一眼,幸災樂禍之餘難免又有點尷尬,瞧這事兒鬨的。
誰知道就這麼巧麼,偏偏崇義過來做客,偏偏他們就收到了包裹…早知道就等他走了再開了。
沈霽踩著拖鞋過去,拍著崇義的肩膀道:“得了,彆泛酸了,人家小姑娘覺得非親非故的,好端端的給你送什麼禮物?這才是會辦事的樣子。”
且不說萬一不是,哪怕就是,這會兒鑒定報告還沒出來呢,天知道!
非親非故…這幾個字簡直就是二次傷害!
崇義哼了聲,都不想去看這兩口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臉,抓起衣服就走了。
沈霽追了幾步,然後在門口生生刹住腳,朝他的背影喊道:“明天給幾個演員試鏡,彆忘了啊!”
崇義猛地轉過身來,見他寧肯抓著門框打趔趄也不肯出門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就不會送我出來啊?”
沈霽搔了搔額角,動作幅度特彆大的擺了擺腳上的新拖鞋,“這不是剛穿的新鞋嗎?外麵有灰。”
崇義簡直要被氣死。
他們兩個人這麼多年同生共死的感情,竟然還比不過一點灰!不對,竟然還比不過一雙拖鞋?
友儘!
嘴上是這麼說的,可第二天要辦正事了,崇勞模影帝義還是很敬業的提前去了。
他和沈霽的新片是部徹頭徹尾的大男主戲,裡麵戲份相對重一點的隻有一個女角色,跟崇義演的那個角色有很大的年齡差,兩人在種種巧合下經曆了不少事情發展出了一段似友情似愛情,又似親情的複雜感情。
可以說這個角色的戲份不重,但是有崇義和沈霽這
種外掛級彆的大咖聯手打造,肯定誰演誰火,所以大家的熱情都非常高漲,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這個萬裡挑一的幸運兒。
輪到沈霽和崇義親自掌眼麵試,已經是第六輪了,統共隻剩下15個女孩子,據說都十分青春洋溢,沒整過容,還有幾項一技之長,而且演技也比較過關。副導演難以取舍,也不敢取舍,這才請了兩位大佬出山。
崇義沒吃飯就過來了,這會兒跟沈霽在餐廳對坐著吃皮蛋瘦肉粥和小籠包,前者就往他腳上掃了一眼,哼哼道:“今兒可累,沈導怎麼沒穿新拖鞋?養腳!”
沈霽…沈霽就覺得他身上冒出來的酸氣簡直能蘸包子吃!
沈霽慢條斯理的夾了一個小籠包,往薑醋碟子裡略蘸了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昨晚上我跟太太商量了,這姑娘實在討人喜歡,回頭我們看看,要還是沒有子女緣,就乾脆認了這個乾女兒。”
一個國際知名的大導演,一個同樣國際知名的影帝,兩個人吃的早餐一點也不像粉絲們想象中的那麼高端大氣上檔次,就是小籠包配肉粥,外加一碟酸辣黃瓜和榨菜絲的小鹹菜,可以說非常接地氣了。
崇義放到嘴邊的包子都忘了咬,鬼使神差的說:“不成。”
沈霽擰眉,“唉,我說你這人這樣就沒勁了啊!甭管她是不是,也都妨礙不著我們認呐!我跟太太沒準一輩子就得倆老頭老太太扶持著過了,認個乾閨女怎麼不行了?反正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管他外麵洪水滔天呢,日久見人心。”
左右他跟太太結婚這麼多年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盼孩子跟盼甘霖似的,不比崇義是個風華正茂的單身貴族,想來就算這事兒真成了,消息公開之後同情和恭喜他們的絕對會占多數。
崇義本能的覺得不爽,可沈霽說的又不無道理,他一時半會兒竟找不出可以反駁的話來,隻好沉默,但心裡就是悶悶的,不舒坦。
要不是的話,自己的閨女還沒找到呢,這廝就憑空得了一個?忒酸!
假如要是的話,自己好不容易千辛萬苦找回來的,親爹還沒過癮呢,他這個乾的憑什麼往上湊啊?
當然不成!崇義一本正經的想著,覺得自己的邏輯完全沒毛病。
這日子咋過得這麼慢?!明天才能出結果,他恨不得現在就把表撥到明天!
兩人吃了早飯,又十分默契的轉頭去了街角咖啡館:
甭管是為什麼,反正倆人昨晚上基本都沒睡著!
選角色其實是個很累的活,又因為很可能關係到票房成敗,壓力也特彆大,彆人怎麼著不好說,反正沈霽就覺得腦袋有點沉。
不怕說句不大吉利的話,如今崇義神格已定,鐵杆腦殘粉遍布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哪怕這一部爆不了也不大要緊。可幾乎壓上全部身家的他就不行了,可以說成敗隻在一舉:火了那就是真火了,他將重歸神壇;輸了,也是真輸了,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沈霽用力搓了把臉,狠狠灌了兩口咖啡,幻想一切疲憊都隨著這幾個動作離他遠去,這才帶著點兒破釜沉舟的對崇義點點頭:“開始吧!”
整個流程其實挺枯燥乏味的,就是簡單的自我介紹,談談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在有幾個麵試的人隨機出考題進行場景演繹。如果覺得有門的話,就順便簡單的展示一下才藝…差不多五六個人之後就開始出現審美疲勞了。
到了第十一個的時候,崇義就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乾澀,仰頭滴了點眼藥水。
沈霽就在旁邊笑,“呦,崇老師這是視力下降了?來來來,我瞅瞅,彆再老花了。”
這是變相的說他上年紀,氣的崇義拿著眼藥水就衝
他噴,旁邊幾個工作人員想笑不敢笑,憋的辛苦。
這兩位是過命的交情,親的親兄弟似的,地位又相當,想怎麼打鬨就怎麼打鬨,他們也就眼巴巴看著的份兒,最多找機會說一兩句湊趣的話就夠了。
好歹經過這麼一打岔,氣氛稍微活潑了些,眾人的疲憊感也沒有那麼強了,重新抖擻精神看第12個。
那姑娘進門之前,副導演有意活躍氣氛,就抖著簡介說:“呦,兆頭不錯,您瞧,咱這把國際友人都引來了。”
“什麼國際友人?”沈霽隨口問了一句。
他片子裡可沒什麼外國角兒。
敲門聲已經響起,副導演也就沒急著揭謎底。
不過很快的,這個謎團就被演員自己解開了。
“導演好,崇老師好,我叫謝宜惟,來自美國,今年18歲。”
進來的姑娘梳著高馬尾,淡淡小麥色的健康肌膚,身材高挑,落落大方,眉梢眼角都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看照片並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會兒崇義剛一抬頭,就跟旁邊沈霽的反應如出一轍:目瞪口呆。
這姑娘…活脫脫一個年輕時候的江敏!
兩位能做主的大佬瞬間喪失了語言功能,其他人卻不敢自作主張,現場有片刻的冷場。
那個姑娘有些不安的咬了咬嘴唇,小聲問道:“請問,我可以開始麵試了嗎?”
“哦,”沈霽立刻回神,先撇了一眼自家好友看不出喜怒的臉,然後若無其事的問道,“你是美國人嗎?”
“不,其實我應該是華國人,”謝宜惟笑了笑,這個表情無疑讓她跟江敏的相似度更高了,讓在場眾人不覺有種時光倒流的詭異感,,“我是被一對美國夫婦從孤兒院收養的,所以是美籍。”
沈霽的眼皮子不自覺跳了跳,心道這事還真是邪門,之前他們還說認親的事邪門兒,結果轉頭又來了個更邪門的。
他清了清嗓子,作沉思狀,“哦,抱歉,冒昧的問一句,你的親生父母?”
不要說謝宜惟,就連其他幾個工作人員也覺得有些奇怪,這姑娘也成年了,電影裡也沒什麼大尺度鏡頭,應該不需要考慮她的父母吧?
不過沈霽向來不按常理出牌,多問幾句也沒什麼,大家也都習慣了。
謝宜惟年輕的臉上浮現起一抹複雜的情緒,似乎有些掙紮,不過還是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回答道:“我剛出生就被人遺棄到孤兒院了,從沒見過親生父母,所以並不清楚他們的情況。”
沈霽就覺得崇義呼吸都有一瞬間的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