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該不會以後都這個樣子了吧?

顧陌城主動解釋說:“替身馬上就要煉成,卻不能有兩個薑太太,我封住了她的氣息,可保她平安無虞。而且她的狀況實在太差,好好睡一覺吧,睡醒就好了。”

聽了她的這個解釋,薑老板才稍微放下心來,親自背著媳婦回了臥室,細心的幫忙換了衣服,擦了手臉,掖好被子,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重新下來。

然後他就看到顧陌城在跳舞。

至少從他的角度和認知範圍來看,對方確實是在跳舞。

她的口中低低的吟唱著一種古老又神秘的調子,沿著某種特定的軌跡踩著步子,四肢是那樣的舒展,動作無比輕盈,可每一下卻又飽含著力量。

她的長發已經散開,跟隨火紅的袍子一起在空氣中翻飛,上麵金色的花紋在空氣中遊走,她好像變成了一團火,裡麵不時有金色的火星迸濺而出,黑壓壓的發就是肆意燃燒過後的灰燼。

銅鼎下麵的火還在燃燒,裡麵的樹心非但沒有燒焦燒糊,反而開始呈現出一種非常豔麗的幽藍色。

這種顏色實在是美麗極了,遠非世間現有顏色所能比擬,即便晴朗的夜晚那璀璨的星空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薑老板恍惚看見那樹心之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你沒有看錯。”他分明沒開口,可慢慢停下來的顧陌城卻好像會讀心術一樣,主動答疑解惑,“它是活的,或者說它已經活了。”

一道冷汗從薑老板額頭上蜿蜒而下,粘膩又冰涼的感覺讓他緊張的想吐,可腳下卻不聽使喚,鬼使神差的越走越

近。

然後越往那邊,他心中詭異的感覺就越甚:

怎麼就覺得…這鼎裡的東西這麼熟悉?

顧陌城忽然轉頭衝他笑了笑,一點梨旋如春花綻放,“因為它就是你太太呀。”

漆黑的長發柔順又服帖,乖巧的垂落在她臉頰兩側,竟讓她的臉看上去出奇的白。

看清裡麵的東西之後,薑老板的臉不受控製的抽搐幾下,終於乾嘔出聲。

分明不久前還是一段灰突突的木頭,可現在竟然已經變成了幽藍色,然後在靠近左上方的位置,竟然還有一點核桃大小的紅球?

最可怕的是,那紅球如同一個活物,正有節奏的一跳,一跳…

又有無數或粗或細的紅色從那紅球輻射而出,遍布整段樹心!

莫說是他,就連從小跟顧陌城一同長大的井溶也是見她第一次施展這樣的神通,看的都呆了。

這,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替身,一個活的替身!

嘔出幾口酸水之後,薑老板就覺得兩條腿已經麵條也似的軟,站立不穩的他也顧不上什麼丟臉不丟臉了,踉踉蹌蹌地抓了一把椅子坐下,狠狠喘了幾口氣平複心情,然後用一種混雜著虔誠和敬畏的複雜語氣問道:“大師,用這個真能弄死那小鬼嗎?”

哪知顧陌城竟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問道:“為什麼要弄死人家?”

薑老板一怔,這叫什麼話?

費這麼大的事,不弄死那小鬼,難道要弄死他老婆嗎?

他喃喃道:“那小鬼害得我老婆這樣,叫我們家差點家破人亡,難不成還要繼續供著?”

“事到如今,就算你想供,人家也未必肯。”顧陌城嗤笑一聲,“凡事有因就有果,哪裡能夠顛倒黑白呢?”

“真要說起來這事本來就是尊夫人先做的不對,不管當初她是在什麼情況下請了人家回來,在買賣成立的瞬間就已立下契約,神鬼皆知,不得有違。可她回家後不久卻公然撕毀契約,違背誓言,讓那小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能遊蕩在這不屬於它的世間,飽受烈日灼曬,月光罩頂之苦,直到最後魂飛魄散,下場何等淒慘!尋根問由,它又是何其無辜!”

薑老板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對方說的不無道理,可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得勁。

他張了張嘴,有些氣弱的說:“那,那難道就要我老婆給它償命?不過是個小鬼兒…”

話音未落,顧陌城那兩道視線就已經如利刃一般射了過來。

她正色道:“萬物皆有靈,草木如是!你我又何苦自視甚高?等到百年之後,誰不是一抔土?”

人有生就有死,不管有什麼恩恩怨怨,等到厭了氣也都煙消雲散了。

想到這裡,她卻又有些出神。

殊不知薑老板聽她說了這些,簡直好像三觀重塑,整個人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消化了好一會兒之後,薑老板才指著客廳中大柳樹的殘骸問:“那要照您那麼說,我豈不是還欠了這棵大柳樹的?難道也要給它償命?”

“那倒不至於,”顧陌城迅速回神,擺擺手,“它生機未絕,根部已經有嫩芽生出…不過從今往後你就要多多的

種樹,也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就算報了這段恩情了。”

還是那句話,凡事有因就有果,這也算是一段。

不然為什麼薑太太偏偏就要用柳樹?而薑老板又偏偏恰好知道那兒有一棵大柳樹呢…

做完這一切之後,顧陌城重新換回來時的衣服,薑老板這才敢稍微上前了。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銅鼎裡的替身,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師,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呢?”

未知永遠都是令人感覺到恐懼的,也就是直到這會兒他才突然發現,這個看上去溫柔可愛的小姑娘遠比井溶來得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顧陌城對著表看了會兒,覺得差不多了才點點頭,又讓薑老板親自將那替身搬到院中樹蔭

下。

薑老板還有些不解,曾經他也看過很多類似於捉鬼鬥邪的影視劇,其中大部分都是等到子夜時分才動手的,可他們現在為什麼非挑個大中午呢?

顧陌城這會已經不大想跟他解釋了,隻是意味深長的撇了他一眼,“以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少看。”

子夜乃是一天中陰氣最盛,也是最利於陰邪之物活動的時候,真等到那會兒不就等同於揚短避長?簡直就是想不開!

幾個人屏息凝神的趴在二樓陽台陽光最好的位置往下看。

不過短短幾分鐘,剛還晴空萬裡的天突然大變,不知從哪起了一股陰風,嗚嗚咽咽聽著怪瘮人的。

眼見著那棵樹下竟隱約出現了一團陰影,薑老板刷的瞪大了眼睛,隻覺得渾身白毛汗都起來了,兩排牙齒止不住

的嗑嗑作響。

“來,來了!”

見他有些繃不住,井溶生怕壞了事,忙眼疾手快的將他按住,“噓…”

薑老板萬分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僵硬的點了點頭。

人家兩個小年輕都這麼穩得住,自己也算商海浮沉多少年的老油子了,又是自己家,可不能太丟臉了。

院子裡擺著替身的那棵樹周圍突然開始起風,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竟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小小氣旋!

再然後,那木質替身就在薑老板的視線中哢嚓一聲碎裂,與此同時,那美麗的幽藍色和詭異的紅球也瞬間消失不見。

而那平地而起的氣旋也如同煙霧一般消失在空氣中。

顧陌城這才長長吐了口氣,眼裡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成了!”

彆看她剛才好像自始至終都安定如山的樣子,實際上也是一直捏一把汗,直到這會兒親眼看見結果才真正放下心來。

這種類型的活兒她是第一次接,經驗並不豐富,所以難免有點擔心。

聽她這麼說,薑老板也有些懵,過了會兒才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這,這就行了?”

他還以為怎麼著也會像電視上演的那樣烏雲密布,陰風陣陣,電閃雷鳴,等到鬥法激烈處再來個地動山搖什麼的,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恐怕沒什麼人喜歡見到他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反應,顧陌城當即也沒了好臉色,“你快彆不知足了,也就是你太太沒買到正宗的,對方道行不深,不然你這會還給你太

太上墳呢!”

真是奇了怪,又不是什麼好兆頭,這種事兒本來就能免則免,好容易把對方騙過去送走了就偷笑吧,他竟然還嫌不夠嚴重?!這都什麼扭曲的心態啊!

見她眼神不善,旁邊的井溶看上去有點危險,薑老板自知失言,不由得漲紅了臉,忙開口賠不是,又問自己該怎麼給報酬。

考慮到這次的活是自己目前為止接過的最具危險性的一次,顧陌城也不跟他瞎客氣,想了想,說:“我覺得蘇子市風景不錯,以後說不得還得常來,不過老住酒店有點不劃算。”

話說到這裡薑老板就全明白了,當即豪氣萬千的說:“這個容易,彆的我不敢保證,房子有的是!我馬上就叫人送一整套樓盤模型來,開了的沒開的都有,您自個兒挑,看中哪套住哪套!要是實在難以取舍,就都留下!”

顧陌城倒是挺喜歡他的爽快,丟了個你很上道的讚賞眼

神過去,“不著急,我師兄的帳不也沒結嗎?等尊夫人醒過來,看看她的情況再說。”

薑老板自然又是一陣勸說,堅持要他們留下吃飯,順便今兒就把挑房子的事辦了,不過到底沒留住人。

薑太太這一睡就是足足三天,醒來之後麵色紅潤雙目有神,一直以來身上的沉重感也消失了,真是恍如隔世。她跟薑老板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傻笑半天,然後突然抱頭痛哭起來。

好了,從今以後就都好了。

病人好了,顧陌城就痛痛快快的拿了報酬:

市區風景已經有些看膩了,她就從前兒井溶幫忙改風水的那片樓盤裡挑了一棟依山而建的三層彆墅,前後都帶著花園,四周一片竹林,居住環境非常之好。

彆墅是早就做好了的精裝房,賣點之一就是拎包入住,薑老板又痛快的給他們配了一輛房車,然後倆人就直接從

酒店搬了過來。

於是第二天,崇義就被助理告知,自己閨女已經從原來她們知道的度假村酒店搬走了,具體搬到哪兒誰也不知道!

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整個人都石化了一樣。

他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女兒真的這樣討厭自己,以至於為了躲那份禮物而不惜搬家!

送禮物送不出去什麼的,這種事情無疑非常尷尬,崇義的助理都不知該怎麼接話,見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就偷偷的退了出去。

然而又過了兩天,助理就發現蔫兒了兩天的影帝好像重新找到了水源,再次變得精神抖擻,煥發了生機和活力。

他交給她一個新地址,“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先寄到這裡去。”

崇義突然就覺得自己以前好像錯怪了井溶,這是多麼通情達理,又善解人意的好小夥子呀!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是想要拐騙自己的閨女!想到這裡,崇義的臉色又不禁凝重起來,非常沒有節操和立場的收回自己的判斷,覺得還是多考察一段時間比較好。

嗯,對,就是這樣…

做出這個決定的影帝顯然已經忘記了一個殘酷的現實,那就是他才是目前正在接受考察的人!

重新收到禮物的顧陌城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當即氣鼓鼓的去質問井溶,“你為什麼要告訴他我們搬家了?”

井溶眨了眨眼睛,電光火石間決定…撒謊。

就聽他麵不改色道:“我隻是跟沈哥說了呀,還囑咐他要保密呢!”

老話說的,好死道友不死貧道,想沈霽那樣仗義的一個人,估計並不介意為朋友兩肋插刀!

顧陌城盯著他使勁看,似乎拚命想從裡麵看出點什麼貓膩來,然而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她哼了一聲,嘟囔道:“算了,信你這一回。”

可話說回來,這麼多東西,可給誰吃呀?

以前住酒店的時候人來人往好多,分給那些辛苦工作的保潔阿姨也挺好,可這兒?

整個彆墅樓盤,一共才14棟建築,算上他們師兄妹兩個也才住了三戶,而且據說那兩戶人家隔三差五就到處飛,就算想送也沒人可送。

井溶就說:“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就算自己吃了又能怎麼樣呢?好歹是人家一番心意,這麼糟蹋也不好。”

“才不要!”顧陌城想也不想的反駁道。

吃了的話不就意味著自己接受了他的歉意,進而接受了這個人?!

可是自己…都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這個爸爸呢。

見顧陌城漸漸的不說話了,井溶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說:“行了,沒人逼你,慢慢來。”

顧陌城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悶悶的嗯了聲。

井溶笑笑,又提議道:“秦家人送請柬來了,三天後他們有個年會,反正這幾天我們也沒什麼事,過去解解悶兒吧。”

顧陌城順勢嗯了聲,然後就抬起頭來,難掩擔憂的望著他說:“師兄,你應該不會在暗中策劃什麼我不知道的動作吧?”

井溶輕笑一聲,緩緩眨了眨眼睛,平靜道:“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沒有!

凡事有因就有果,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