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說錯了, 其實我剛才對語氣已經表達了歉意對吧？”陸祺然捂著嘴，但任誰也看得出他張開的手指縫裡, 那清晰的笑容。
就像是剛才的翻版一樣，隻是霸淩的人, 突然變成了被霸淩的人。
當陸大少爺氣場全開時, 在場少有人能不被他鎮住。尤其是被他所針對的人。
那個人原本就隻是一個暴發戶，之前剛剛轉學來明遠時，也被欺負得夠嗆的, 後來撒了一堆錢, 天天請客吃飯, 又有了利飛白當後盾，處境才好起來。
儘管是利飛白的吩咐，可半路殺出一個陸祺然，讓他去和陸祺然作對, 就太為難人了。
被踩過的腳還火辣辣地痛著, 但對方仍舊隻能擠出一個苦巴巴的笑容, 連聲說：“哪來的話，我又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我也覺得你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呢。”陸祺然和顏悅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語氣親切極了, 仿佛他們真的是好哥們般，伸手攬住了對方的脖頸，滿意地看見了對方瞬間僵硬的表情。
“既然你這樣客氣的話, 下次我也不會說對不起了。畢竟隻是你不小心出現在我麵前, 我又不小心對你做了點什麼對吧？”
“……”
那個人沒有回答, 隻是表情說明了一切。
陸祺然順勢鬆了手，站在原地，讓溫珹先行通過，才緩緩走開，離開對方的位置時，還不忘記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手掌下的皮膚僵硬，想來對方是聽進去了。
“多謝。”
坐到位置上時，陸祺然聽見溫珹說了這麼一句。
聲音很輕，隻有陸祺然一個人可以聽見。
“沒什麼，看見的事情，我總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
說完這句後，陸祺然便仰頭向後躺去，乾淨利落地解決了一個人，他的心裡卻沒有什麼誌得意滿的感受，相反的，他隻是覺得很諷刺。
明明在這之前，對方還是校園暴力的受害者，現在卻已經迫不及待地變成了加害者。
哪怕陸祺然已經知道了他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一本裡的劇情，他也還是覺得明遠這所學校的製度，實在是過於病態了。
實際上，這種陋習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產生的，在很早之前，陸筠心他們還在讀書時，就已經有苗頭了，他現在的姑父寧安晏就是這種製度的受害者之一，但他很快就遇上了霸道護短的陸筠心，在那之後，就沒人敢欺負他了。
溫珹也遇上了陸祺然。
陸祺然無法說他們就是幸運的人，如果真幸運的話，應該連這種事情都不應該遇上才是，但比他們更加不幸的，是其他被欺負卻無處呐喊的學生們，明明隻是來學校好好讀書的，可明遠卻不像是個學校，倒像是個小型名利場，因為圈子小，所以比外界更加□□地實際，能反映階級的，是你家裡的生意，你家裡的資產，還有你家裡的名望，而你在那個家的地位，又決定了人情冷暖，繼承者比誰都要受歡迎，後麵的孩子就得挑著看上去腦袋聰明能成功的撿了，尤其是對轉學生來說，更是如此，明遠的擇友論永遠比現實更加現實。
在此基礎上，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扭曲的現狀，原先的受害者們毫無反思地為了擺脫自己的情況成為了加害者，他們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是愈演愈烈了。
即使是陸祺然，也無法用語言和他們好好溝通，溫柔的勸說隻會讓那些人在背地裡更加肆無忌憚地欺負人，反倒是嚴厲的警告更加有效，比如現在，被嚇破了膽的那個人現在都不敢回頭看陸祺然。
這並沒有讓陸祺然的心情變好。
因為這並不是他想做的事情，也因為他猜到了對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猜到了是誰在主使著這一切。
又是利飛白……
在原著裡，這位利家大少爺就是個性情冷漠的人，十分厭惡自己的父親資助私生子溫珹的事情，骨子裡就是個利己主義者，隻愛他自己，還有愛慕青梅竹馬的寧晉，其他人但凡礙事的，都被他視作是絆腳石。
陸祺然穿書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是穿書了，在這段時間裡，利飛白偽裝一直做得很好，除了他身邊的人以外，不明真相的其他人，人人都誇他溫馴謙和，禮貌有加，是個極為紳士的人。
但初中畢業時，有和利飛白玩得好的人不小心拿酒精飲料當成了單純的果汁，喝了一大瓶，就抖出了不少機密。
陸祺然當時在場，這也是他第一次從他人口中得知，人人稱讚的利飛白並沒有那麼美好。
對外溫和對內殘暴是基本，能被他劃入自己圈子的人，無疑不是被他抓住把柄的人，又或者是沒有利家就活不下去的附庸。當然，除去這些人，他也有些純粹是關係好的朋友，但他除了寧晉以外，其他人和他相處，之間最基本的一條就是平等。
喝醉酒的人抱著酒瓶無比唏噓的說道：“前年……老子tm不就是家裡的股票因為代言明星的醜聞降了點嘛！”
“TMD！利飛白那個狗東西！整整一個月都繞著我走！等這事完了，他又跟沒事人一樣湊過來了！”
“他當老子是瞎子呢！還是又蠢又瞎的那種！連這種事情都看不出來！”
這件事被他連續罵了整整一個下午，中途他們都已經儘量想辦法堵住這家夥的嘴了，但對方還是抖出了不少事情，比如利飛白他媽給自己的兒子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讓利飛白一直考第一名給他那個沉迷於花花世界無法自拔的親爹看啦，又比如說初一那年的運動會有內情，好幾個專門的體育選手臨賽前都出了各種各樣的意外，然後讓利飛白得了第一名，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那天都是熟人，大家都有分寸，八卦的事情就當做是他喝多了酒，說了些胡話被輕輕放過了，也沒誰出門去宣揚這些事情，總算是把這件事蓋了過去。陸祺然也隻當是一個與他無關的事情聽在耳邊，過耳即忘，直到遇見溫珹，做了那個夢，發現他自己其實是一本書的炮灰之後……
利飛白的一切偽裝被脫掉，剩下的事情也就有跡可循了，甚至比中描寫的還要惡劣幾分……
一下子想了許多許多，陸祺然一時間有些心緒雜亂。大巴還在行駛著，原先嘈雜的車廂也變得安靜起來，漫長的旅途不是誰都能一直保持情緒亢奮的，亢奮過後，一群人東倒西歪，大多都睡著了。
陸祺然心裡有些沉，想著事情呢，自然沒辦法好好入睡。不過讓他有些詫異的是，他旁邊的溫珹居然也沒有在睡覺，手裡還拿著一本英語小冊子，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連身旁的人一直在注視著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