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王後(2 / 2)

薑姬 多木木多 11490 字 10個月前

薑武這兩天已經可以坐起來也不會頭暈了,前兩天他說坐起來就覺得天跟地是顛倒的,薑姬都抱著他會變成癱子的準備了,結果在沒有藥、沒有醫生診治的情況下,他硬是自己慢慢好起來了。

能坐起來後,食量就瞬間回來了,烤肉、乾餅,有多少吃多少。

天氣太熱,糧食存放不易,做蒸食極容易壞,最近的餅乾得讓人生咽都咽不下去,薑姬每天隻能勉強自己啃兩個餅,肉是一口都吃不下——太硬了,現在做肉雖然也放鹽和花椒調味,但就是一直烤,把裡麵的水份和油脂都烤出來,烤成黑色,她都以為這肉已經燒成炭了。

龔獠每日都會給她送一些蜜餞果脯,這個倒是難得的美食。薑旦已經達到每天見到龔獠就會高興,不見龔獠就生氣的地步了。

……而他已經把陶氏忘了。

他早起時不再找陶氏,而是直接轉向薑穀或薑粟,要她們抱。他吃飯時也會扯一扯薑穀與薑粟,找她們要吃的。

薑姬心內五味陳雜。

可能是他年紀太小,而陶氏平時是和薑穀、薑粟一起照顧他,所以現在隻少了陶氏一人,他才沒什麼感覺?

她不知道該不該讓薑旦記住陶氏,現在告訴他,讓他明白他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太殘忍。可如果等他長大後再告訴他,她又擔心到了那時,陶氏對他而言隻是遺失在記憶長河中的一個符號,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薑武看薑姬看了一會兒薑旦就轉開頭,神色沉鬱,就伸出手摟住她,“不要難過。”

薑姬靠在他身上,不說話。

薑武平靜的說:“我也記不得我娘了,我爹、我的弟弟、妹妹,我都不記得了。”留在記憶中的是揮之不去的驚慌恐懼與饑餓,腹內永遠像火燒一樣,永遠會為遠方傳來的聲音而害怕,聽到像是馬的奔跑聲、嘶鳴聲,他都會隨時往地上一撲,藏在草叢間、地溝中,有一次在山坡上,他嚇得抱住頭滾了下去。

他用兩隻手抱住薑姬,“現在我們才是一家人,我記得你是我妹妹。”

薑姬像是永遠落不到實處的心,慢慢落到了地上。

遠遠的看到龔獠那巨大的身形,薑武放開她說,“我帶薑旦出去玩。”

薑姬說,“你動不了。”她探頭出去,在不遠處看到薑奔騎馬的身形,喊道:“薑奔!回來!”

薑奔策馬小跑著過來,他現在已經算是會騎馬了,雖然一跑快還是會掉下馬,但平時這樣讓馬慢慢走已經沒問題了。

他走過來,看到薑姬指著薑旦說:“帶他一起去騎馬吧。”

她說完就沒有給薑奔說話的機會,轉身喚來薑穀,讓她帶薑旦出去,“你們三人一起坐在馬上,你抱住薑旦。”

薑穀很喜歡騎馬,因為馬跑得快。馬兒高大,她一個人坐在上麵還會害怕,聞言就抱起薑旦要下車,薑旦看到走過來的龔獠,不想去騎馬,就踢薑穀。薑姬瞪過去,他才停下,她對薑穀說:“不要讓他踢你,如果他再這樣就打。”她抓住薑穀的手,在薑旦的背上拍了一下,“就這樣。”

薑穀不敢打,就算被抓住手也不敢打薑旦,被薑姬拉住拍了一下,連忙抱住薑旦跳下車說,“好了,好了,他不會再踢我了。”

薑奔騎馬帶著薑穀與薑旦走遠了,龔獠隻掃了一眼,就對車內探出頭來的薑姬拱手笑道:“公主,某來了。”

“公子請進來說話吧。”薑姬笑道。

車內少了兩個人,空地就大了。薑武不必躺著,他靠坐在門邊,對龔獠拱了拱手。龔獠對他也很客氣,還笑了一下。

龔獠問薑姬,“公主,今日想聽個什麼故事呢?”

薑姬:“說說魏國的事吧,我聽說魏王嫁了個女兒給趙王,那個女孩子很小就嫁過去了,他沒有大一點的女兒嗎?”

龔獠也是萬萬沒想到薑姬對諸國間的事這麼好奇,他本以為討好女人,無非是最漂亮的布匹,最精美的首飾,最新奇的歌曲、樂器,他都準備好為此花大錢了,結果這些全都用不著,他隻需要費費嘴皮子,把他知道的國內的事、國外的事當成故事說給薑姬聽就行了。

他說的也隻是早就為世人所知的事,沒有什麼機密,他也不知道彆國的機密啊,他隻能歸究於薑姬還不到喜歡漂亮禮物的年紀,她喜歡聽“故事”,喜歡彆人說給她聽。

薑姬聽到現在,對諸國間的勢力分布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

燕國最偏遠,是不毛之地,那裡的人不是不想種地,但因為土地貧瘠,幾乎寸草不生,什麼也種不出來。

燕與魯相鄰,在先王時期,魯國與燕國的關係很不錯,因為先王願意助燕國去他國買糧。

與魯相鄰的另一個國家是鄭國,因為鄭國的良田很多,燕國當時多是向鄭國買糧。結果在先王去後,鄭國就與燕國商量著要瓜分魯國。

曾經娶了永安公主的東殷王所在的晉國,身處三國之中:魯、魏、趙。

但不管是龔獠還是馮瑄,說起東殷王都是說他“人老成精”。

當年永安公主求婿,東殷王就帶著大批的禮物前往鳳凰台,他自己不去,而是讓他的侍從中相貌俊美之人天天去求見公主,送去禮物,等公主下降,嫌其老邁,帶著從人健奴跑掉後,他也絲毫不覺得丟臉,繼續讓侍從送禮物,投公主所好,等公主為他生下一女,他就不再管公主在肅州是如何淫行,隻在晉王宮中養育女兒。

馮瑄道,“東殷王隻怕把諸國公子都放在秤上秤遍了,就為了替自己挑一個稱心如意的女婿。”

龔獠道,“我倒覺得,公子隻怕滿足不了東殷王的胃口,他盯著的是諸國國公。隻是趙王、魏王都有王後……”說到這裡,他看向薑姬。

薑姬發現,諸國國王似乎更喜歡女兒,女兒越多越好,身份越貴重越好。兒子一個就足夠了。

——她到此刻才明白薑元如此看重她的原因。

龔獠走後,馮瑄才來。今天他來得有點晚了,薑姬連晚飯都用過了,聽到馬蹄聲,探頭看出去見是他,就讓薑穀再點起一盞燈。

等馮瑄下馬,過來敲窗棱,薑姬才笑道:“我還以為今日見不到公子了。”

馮瑄飛身上車,抖一下袍角,抖去草屑,坐下道,“我怎麼能一日不見公主?”

薑旦已經睡了,薑武身體還沒恢複,也早早的睡了。薑穀與薑粟今天都累了一天,此時也都靠在車壁上打盹。

薑姬拿銅簪去撥燈芯,見油盞內有兩隻撲著翅膀的小蟲子,就用銅簪將它們撥出油盞。

馮瑄看了一眼,道:“公主仁善。”

薑姬道,“我助它們一回,也不算是救了它們的性命。飛蛾撲火。”

馮瑄頓了一下,問:“龔兄今日與公主說了什麼故事?”這個他真是比不上,讓龔獠那個嗓子來說故事,再枯燥也引人入勝,讓人聽了還想聽。

薑姬笑道:“說晉國公主。”她問馮瑄,“這晉國公主,日後會成為魯王後嗎?”

馮瑄沉吟片刻,道:“若要東殷公嫁女,隻怕要魯國舉國相聘了。”薑元這個未來的魯王並不算很有份量,畢竟他在魯王這個位子上能做多少事,還沒人知道。

但這不是說薑元就沒機會娶晉國公主。隻要他給東殷王的好處夠多,東殷王會很高興認下這個女婿的。而從薑元此刻的處境看,娶晉國公主對他很有好處——是被權臣脅迫還是被晉國脅迫,區彆不大。圍著的狼多了,兔子說不定更安全。

薑姬沉默了一下,問:“……馮家可有人願為後?”

馮瑄也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個名字:“……馮喬。”他緊接著說,“但我認為,日後的魯王後將是蔣絲娘。”

薑姬記得聽過這個名字,“蔣淑之女。”一個父親已經死去的王後,比東殷王與永安公主的女兒要好得多。

薑元將短匕拭淨,車內有一股肉類發臭的味道。

憐奴躺在那裡喘氣,他麵色慘白,滿身冷汗。剛才薑元替他把傷口上的腐肉給削去了。

薑元喂他喝了一碗藥,道:“蔣偉這幾日都沒過來,聽說有快馬離開,你猜,他是派人回去做什麼。“

憐奴喘了幾下,屏住呼吸忍住一陣激痛,把聲音放平、持穩,說:“蔣彪,他要讓人去對付蔣彪。”

薑元還是不信,“他隻憑幾個人,就能把蔣淑的兒子趕出蔣家?”

憐奴道,“蔣家有蔣珍在。”

“蔣珍會幫他?”薑元道,“你不是給我說過,說蔣偉對蔣珍並不好嗎?”

憐奴抖著聲音說,“他們是兄弟。”一陣撕裂般的疼襲來,讓他緊緊咬住牙關忍住痛叫,痛過後,他接著說:“……若蔣彪在蔣家,不止蔣偉,蔣珍也要在侄兒手下做事了。蔣珍會選蔣偉。”

薑元徐徐吐出一口氣,問:“若我要蔣彪仍在蔣家,與蔣偉相鬥,有什麼辦法?”蔣家內耗才是最重要的。

憐奴睜開眼睛,想了一息,咬了咬唇,不太情願的說:“……蔣淑還有兩女,長女蔣絲娘,與蔣彪同母。”

薑元露出個笑來,抹去憐奴額上細汗,安慰他道:“我知你與蔣彪有隙,日後,讓他給你磕頭賠罪如何?”

憐奴縱使疼入骨髓也暢快的大笑起來:“那兒就算此刻痛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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