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姬卻聽到眫兒那邊一直沒傳來平緩的呼吸聲,他一動不動,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好似在熟睡,又好似是一具屍體。
薑姬輕聲喚:“眫兒。”
幾乎是瞬間,眫兒就坐起來,輕手輕腳的把被子疊到一旁,爬過來,跪在床前,輕聲道:“公主,奴奴在此。”
薑姬本來想試探他一下,此時卻想歎氣。她到這裡來以後也經曆過很多,見過很多,像眫兒這樣精致的少年兩輩子都是第一次見,他仿佛集齊了天地的精華,本該受儘世間寵愛,可她眼前的人卻更像是一個精巧的玩偶,不是一個人。
什麼樣的經曆會讓一個人變成這樣?
隻要想一下,哪怕不知道真實情況就夠讓人心驚的了。
“睡吧。”她閉上眼。
眫兒吃驚的抬頭。
“睡吧,不會有人半夜叫你,你可以睡到天亮再起來去幫薑穀和薑粟做事。”她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眫兒回去躺好,但直到她睡著前,她都沒有聽到他睡著的呼吸聲。
眫兒住在了摘星樓,每天都有蔣家從人把禮物送來,而他卻不必離開。公主不再需要他說笑話,總是讓他去幫那兩個女人做事。因為蔣家送來的禮物太多,而有太多的東西她們都不認識,有他幫忙後,才算是漸漸整齊起來。
午後,眫兒會偷偷離開摘星樓在周圍轉一轉,有幾次他感覺到公主在看著他,他準備好了公主會叫他,可公主卻從未開口。
摘星樓附近有很多女人,他很快打聽到了茉娘,這些人中有不少都見過茉娘,她們說茉娘被一個戴著三角巾的人偷走了。
“偷走?”他道。
雲姑吃著他給的餅,嘴角沾滿餅渣,點頭說:“那個女人喝了一罐水後就不動了,是讓人背出去的。”
眫兒把這個消息告訴從人,從人大怒,憤恨道:“我就說不能相信憐奴!”他對眫兒說,“你想辦法見到大王,我懷疑憐奴根本沒把主人的話告訴大王,你去見大王!”
眫兒縱然唬得臉色蒼白,也堅定的點了頭。
從人又說:“你自己去,估計見不到大王,想辦法讓公主帶你去。”
眫兒猶豫道:“公主……”
從人驚訝道:“公主不是對你很好?讓你睡在她床邊,還給你自由,從不約束你。你求一求她,她肯定會答應。”
眫兒總覺得公主對他不是這樣,可他又覺得公主對他確實有善意,而且看公主對那兩個女人,她應該是個心軟的人。
眫兒打定主意,回去後看到薑穀和薑粟都在下麵,薑旦也在,就上了二樓。
公主倚在欄杆上,望著外麵。
公主和他見過的每一個人都不同。他見過的人,對他的想法,他都能很快感覺到。隻有公主,那雙眼睛裡透出的光,他怎麼也看不透。
公主想要他做什麼?對他又有什麼念頭?他一個也猜不到。公主看到他的時候,明明也會露出欣賞的目光,卻連一根手指也沒有碰過他,他有時會覺得,公主是不是……嫌他肮臟?可他卻從來沒在公主這裡受到鄙視。
公主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薑姬聽到樓梯聲,這沉重的腳步聲一聽就是眫兒,他體重最重,上樓時再怎麼放輕腳步,樓梯都是重音。而今天的腳步聲又帶著一絲遲疑。
她回過頭,“眫兒,過來。”
眫兒提起了心,坐到公主麵前,鼓起勇氣說:“公主,我家主人的妹妹半個月前進了宮,現在卻不見了,她叫茉娘。”
“茉娘。”薑姬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很美的名字,她很美嗎?”
眫兒悵然道:“貌比晨花,身如細柳。她最擅折腰舞,舞起來連春光也會為她停駐。”
薑姬注意到他的神色,替薑穀歎了一聲,雖然她本來也不覺得薑穀的好感會得到回報,其實暗戀也很美好吧。
“她怎麼會不見的?”薑姬覺得很奇怪,馮瑄前一段時間隔幾天就來,怎麼會沒跟她說薑元身邊多了個美人的事?
眫兒搖頭:“我們都不知道。”他抬頭說,“公主,能不能求您帶我去麵見大王!”
薑姬突然笑了,眫兒一愣,聽她說:“當然可以。”他剛要歡喜,又聽她說:“那麼,你能回報我什麼呢?”
眫兒僵直的望著公主,在逆光中,公主的神情都看不清了,隻剩她的聲音,既輕鬆又帶著一絲歡樂的問他,“我不會問你主人的事叫你為難,你告訴我蔣偉的事吧,他的事,還有蔣盛的事,還有蔣家其他人的事。你什麼時候說完,我什麼時候帶你去見大王。”
好像看到了久候多時的獵物終於落入了陷阱。
...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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