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翁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他出生在長山腳下,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父親,而到四歲時,才知道哪個是他的母親。因為村子裡的孩子都是一起撫養,肚子餓的時候,隻要找一個女人抱住腿,沒有被踢開就有吃的了。村子裡所有的地方都可以睡,天冷時找間屋子鑽進去,隻要沒被趕走就可以睡了,但他更喜歡在羊圈裡抱著羊睡,羊比人更暖和。
後來他就跑了,現在回憶起來,似乎被人騙走的,但他已經記不得當初騙他離家的人是什麼樣了,也不知道母親在他失蹤後有沒有找他。十年後他回到家鄉,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他不知從何處學來的一身功夫,可能是那個把他帶走的人教他的,也可能是跟不知什麼人學的,這些他統統不記得了。
他也不記得自己殺過多少人,但他記得他殺的最貴的一個人。那次他收了一塊金餅,隻是一塊金餅,他就用一筐乾餅收買了一村的流民,讓他們衝擊那個家,他們可以想拿什麼就拿什麼,他趁亂衝進去,殺了那人。
隻是一塊金餅,就能讓他殺人。
他也曾為一夜溫柔殺人,為女子的一方絹帕、一縷秀發,也有為英雄豪傑的一杯酒、一碗肉,一件衣服、一雙靴子、一匹良馬,等等。
他喜歡這樣簡單的關係。所以趙家隻給他吃喝,卻不提要他做什麼時,他就不肯為此人做事。
他本以為那個大王會請他做事,明明那些圍著他的人,他都想殺了不是嗎?結果竟然隻是讓一個小兒去殺一個女人。
殺女人的人怎麼能稱得上是英雄?
他撫摸著背上的綾紗。
公主也和趙家一樣,隻肯給他好處,卻沒有用他的地方嗎?明明公主也有恨的人,也有想殺的人吧?
焦翁說的地方是一大片荒宅,他帶著薑武進去時,裡麵驚惶的跑出很多流民,啪的一聲,大門掉了下來。
焦翁也不驅趕,直接把車趕進了大門,門內,到處是野草,一人高的野草都能把門前的台階淹沒。
但在薑武麵前的確實是很大的房子,大到讓人覺得可以跟金潞宮一較高下的地步——就是房頂已經全塌了,門窗也全不見了,木製的台階、廊柱全都倒了。
往裡走也全是廢墟,站在屋裡陽光會從四麵八方射進來,偶爾還能看到黃鼠狼從草叢間一閃而過。
馬兒被放開,讓它們在這裡吃草。那匹小馬就跟在母馬身後,雖然它比母馬更高大,此時卻像個小孩子跟著母親,母親吃到甘美多汁的草就拱拱它的頭,它就會過來吃。
馬兒沒有亂跑,隻在中庭這裡走來走去。
焦翁領著薑武把這家轉了個遍,“某幾年前來這裡時,曾經這裡落腳,據說幾十年前這個家的人都死光了,也沒有人再找來,就成了這樣。”
這裡靠近宮道,周圍竟然沒有彆的人家,荒廢後也沒有庶民敢在此停留,所以隻有流民偷偷進來,借地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