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病有些害羞了,他不好意思的說:“那是、那是彆人教我的。”他怕這個女人不信,抬起頭急切的說:“那是公主吃的餅!我是跟摘星樓的人學的!”
公主?
馮喬鬆了口氣,她本以為是彆的什麼人送來這個役者好對馮家不利,畢竟她現在是“玉腕夫人”,雖然聽玉郎說蔣家已經知道了,但隻要大王和四叔不知道就行。
阿病聽到那個女人的腳步聲慢慢遠去,不知怎麼回事,他不想讓他這麼快就離開,急切之間他說:“公主人很好!那裡每天都有鼎食!很多人都去吃!還有承華宮的侍女們也去了!她們還在摘星樓前唱歌跳舞!昨天有個侍女吹了一曲箜篌!把神鳥都引來了呢!”
果然,那個腳步聲又回來了,她遲疑的說,“……承華宮?”
阿病想起玉腕夫人,又有些後悔,“你彆生氣……你們都是侍候玉腕夫人的吧?你一定不想聽到承華宮的事。”
馮喬輕柔的說:“我沒有生氣。你多告訴我一點……”她剛想把手放在放在窗戶上,看到自己的手又縮了回來,用袖子和手帕包住手指再伸出窗外。
阿病看到一角絲絹從窗內探出,似乎還聞到了胭脂的香氣……
他說:“你沒有生氣就好,我常能聽到有人在屋裡哭,是不是玉腕夫人在哭?她打你嗎?”
馮喬:“……她不會打我。你多告訴我一些外麵的事吧,我不能出去……我很想知道,外麵現在怎麼樣了?王後還好嗎?大王好嗎?”
阿病說:“大王很喜歡王後的妹妹,就是蔣夫人,蔣夫人很會跳折腰舞。”以前蔣夫人在承華宮前庭跳折腰舞時,他們都會去偷看,那真像天上的仙女啊。
“承華宮的侍女都很會跳舞,擅長樂器,她們都長得很漂亮。”雖然他隻能躲在遠處看,但那幾個行走之間像搖曳的花朵的侍女,就是比周圍的宮女都漂亮得多,讓人一眼就會看到她們。
“鼎食很好吃,公主會讓他們放各種東西。”
“我都是跟役者們一起吃,公主也從來不打他們。”
阿病說了很多很多,那個“侍女”也一直在門後聽著,直到他被人叫走,“快來,該乾活了!”
一個役者過來拉走阿病,“你不要偷懶!不然我們又要挨打了。”這個宮裡的人都是瘋子,動不動就要打他們。
阿病知道自己偷了很長時間的懶,看看天時,今天已經不能去摘星宮了,他有些失望。
“你都跟她說什麼了?”
“沒什麼。”他沮喪的挑著水說,“她不能出來,可能是玉腕夫人不讓她出來吧,她很想知道外麵的事,讓我講給她聽。”
“你彆想得太美,說不定她的臉也被燒壞了。”一個役者惡意的說。
阿病沒有說話,他在心裡想,就算她的臉燒壞了也沒關係,他隻是一個粗役而已。
這天送飯時,他故意躲在門外,想再跟那個侍女說說話。可她沒有來,來端飯的人看到他嚇了一跳,然後他就被押在庭院裡打了幾棍。打完後,打他的役者把他拉起來說,“我就說讓你彆再去了。”
剛才跪在地上抱著頭挨打的阿病站起來,揉揉被打痛的肩說,“你沒打多重……”
役者捶了他一下,笑著說:“我今天乾了一天活,掄不動棍子。”他看阿病不回去,“你還要去?”
阿病擺擺手就走了,身後那個役者喊:“阿病!彆犯傻!”
阿病又來到那個殿門前,還是躲起來。
天又快要亮了,殿門一次次推開一條縫,一張張食案被放在門外。這次,他沒有莽撞的跳出去,而是一直等著。等到好像已經沒有人在門後了,食案也全都送回來了,他才站在殿門前小聲喊:“你在嗎?”
門裡,馮喬說:“我在。”
阿病的心中湧出狂喜!他身上的傷一點也不疼了!胸口無比的滿足!就像是得到了從未得到過的財富!
“多說一點,多告訴我一點……”
阿病已經說了很多了,他攪儘腦汁也想不出什麼新鮮事,他說:“對了!上回有一個金潞宮的人說,他們那裡有一個大肚子的女人。”
馮喬在殿門後愣了。
阿病說:“我們都說,如果夫人能有一個孩子就好了。”
那邊沒有再說話。
“你還在嗎?”阿病問,可是沒有人回答他。他茫然的站在那裡,又等了一會兒,才失落的離開了,幾次回頭,幾次再回來,可是那個女人沒有再出現。
大王有孩子了。
大王有孩子了……!
這個孩子是誰的?
不,不……
他應該是半子的!
半子應該有個孩子!
如果半子沒有死,這個孩子應該是她的!
阿病他們挑著空桶去挑水,突然聽到殿中傳來撕裂一樣的慘叫聲,嚇了他們一跳。
“是不是又有人死了?”
“她們不會是殺人了吧?”
阿病回頭看,有點擔心那個女人。他想了想,放下桶說:“我去看看!”
“阿病!阿病你還要乾活呢!”
阿病衝進殿裡,一進去就險些摔了一跤,殿裡到處是垃圾,到處是灰塵,所有的門窗緊閉,殿中沒有點燈,什麼也看不見。
“你在哪兒?你沒事吧?”阿病在殿中亂跑亂撞,喊:“喂!你沒事吧?”
他看到很多身影,可那些身影一看到他就紛紛躲避,讓他想找個人問一聲都不行,他追著這些身影跑,但他們很快都不見了。他越跑越深,很快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突然,不知什麼東西砸中了他的頭,把他一下子砸倒在地,然後更多的人撲上來拿棍子或不知是什麼東西打他,他抱住頭倒在地上,沒處躲沒處逃。
不知過了多久,這些人停了下來。他倒在地上,腫脹的眼被血浸染。
“是個役者。”
“殺了他!”
“我來絞死他!”
這些人圍上來。
“等一等。”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阿病張開嘴,想喊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有事讓他去做。”他聽到那個聲音平靜的說,那些人停了一會兒就都讓開了。
一個他從沒見過的身影施施走來,蹲在他麵前,他看不到她的臉,隻能看到她的一隻眼睛,那隻眼睛又溫柔又平靜。熟悉的絲絹包裹著她的手,她把手放在他的頭上,抬起他的腦袋,看著他的眼睛:“幫我做一件事就不殺你。”
阿病點點頭,眼淚湧出來,恐懼淹沒了他。
“那個大肚子的女人是誰,你告訴我?”
阿病想搖頭,他不知道啊,可他不想死,他拚命擠出來一句話:“是、是大王珍愛的女人!是大王最珍愛的人!”他說完這句話,看到眼前那個溫柔的人突然用很可怕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喉間一涼,他感覺到無數的熱流從他的喉嚨中流出去。
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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