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和平日至中天,坐在溪邊的薑姬看看日頭,問薑武:“……回去你該挨打了吧?”
薑武一縮脖子,手上拿著幾枝嫩樹枝甩得咻咻響。
大概是因為那馮丙走了以後再也沒有音信,薑元的心情這個月以來越來越壞了。這個家裡,除了薑姬沒挨過他的巴掌,陶氏、薑穀和薑粟都挨過打。而受傷最重的是薑武和薑奔。薑元一直在教他們習武,以前受傷再多,畢竟是打熬筋骨的時候,一開始總是會受些苦的。而且當時也能看出薑元並非故意令他們受傷。
但這個月可不一樣了。
薑元一直以來讓他們學的都是棍子,自馮丙來後,他讓他們在棍頭裝上了箭頭,以前被棍子擦到就是一道青腫,現在碰到可就要出血了。而薑奔和薑奔在薑元手下就是挨打的份,哪天身上不帶幾十道傷?
幸好那馮丙也送了傷藥來,可能想他們在此地尋醫不便。不管怎麼樣,有了藥,薑武和薑奔才沒出大問題。
薑奔是不管挨再多打,薑元一句話,讓他站就站,坐就坐,隻怕讓他去跳坑,他也沒有二話。薑姬勸過幾回,反被薑奔轉過來勸“爹是為我們好”。
倒是薑武挨了打雖然不敢反抗,心裡還是知道好壞的。讓他說薑元壞話他不敢,但最近卻喜歡借著薑姬出門的機會躲出來。
哪怕回去後薑元生氣會罰他,那也比挨薑元的打強,因為那時薑元的怒火早就發泄完了,對薑武也就是讓薑奔執棍打幾杖之類的,而薑奔也早沒了力氣,再怎麼運力氣也打不重。
薑武的手巧,這一會兒功夫就給薑姬編了好幾個草籃,還都不一樣。讓她不由得想在她還沒來之前,這些孩子們自己討生活,不知長了多少心眼,學了多少本事。
……但碰上一個薑元,怎麼就突然都愚忠了?
薑姬真是拿這些人沒辦法!想想他們以前還考慮過要乾掉薑元,但現在這個念頭想一想都大逆不道。她也不是說現在還要殺薑元,但提防一些總是應該的吧?這個人到現在是什麼來曆都還不知道。
薑武突然跳起來,向遠方眺望,又忽然趴到地上,五體投地。
薑姬看他這樣,看地上一些小石子似乎在微微的動……
“有人來?”薑姬站起來。
“很多馬,很多人。”薑武爬起來說,把火堆給踢到小溪裡,燜的食物掏出來,也不嫌燙,往懷裡一藏,過來抱起薑姬就往山上跑。
“他們快還是我們快?”薑姬趴在他背上小聲問。
“不知道。”薑武跑到一個山坡上,往下張望,看到一隊人馬似乎正在往這邊疾奔,“他們。”他拔足狂奔,甚至連剛才不舍得丟掉的食物都掏出來扔在地上。
“從後麵繞過去!”薑姬道,這裡方圓五十裡內都隻有他們一家人,這些人可能也像馮丙一樣是衝著薑元來的!
如果她能說動他們搬家……
薑姬恨得咬牙,她早提過搬家的事,可薑元就是不願意,他不願意,這個家裡就沒人聽她的。他們就不想想,萬一再來的人不像馮丙心懷善意呢?薑元身份有異,有馮丙那樣的,肯定也有想他死的!
如果真的這樣大家一起死了也不錯……
這麼一想,薑姬……還是不甘心!
薑武背著她從他們安家的山坡後麵上去,沿著山坡往上爬時,薑武氣喘籲籲,薑姬趴在他背上四下張望,忽然看到在山坡的另一邊有一隊人馬!她馬上提醒薑武,“看那邊!”
薑武一眼看到,目眥欲裂!可惜他現在還沒有學弓箭!身上也隻帶了一柄匕首。他隻好振作起來跑得更快些。
“是那個……薑姬嗎?”馬上的馮瑄問馮丙。
“正是。”馮丙道。他一發現自己晚了蔣家一步,隻得將馮瑄請來。馮家玉郎,這個份量該是夠了。最重要的是,薑元當年在江州時,馮瑄與薑元曾有一麵之緣。
馮瑄麵容修長,有一把美須,風姿落落。他笑道:“果然長得像段家那群人。”
大梁皇帝俗家姓段。
馮丙道:“那……依玉郎看,薑姬的母親該是何人?”馮瑄久居江州,輕易不回家。要想知道薑元在江州時有無與永安公主有染,隻能問他了。
馮瑄笑道,“我又不是她老子,怎麼知道她娘是誰?不過你猜是永安公主,這也不是不可能。永安到了肅州後就肆無忌憚,入幕之賓不知凡幾,她兩年前仰藥自儘,聽說也是想落胎服錯了藥。”
馮丙嚇了一跳,“永安公主已經沒了?!為何不曾聽說!”
馮瑄似乎才發現說了不該說的,不過反正也說了,就索性全說出來:“這有什麼好吃驚的?東殷王把永安公主都熬死了,那老不死的不占點便宜怎麼行?既然上國無人探問,他不報信,剛好永安的食邑不就都歸他了嗎?”
馮丙都不知道該感歎東殷王太大膽還是運氣太好。
兩人算著時間,等那侍從應該已經把薑姬送回去了,兩人才策馬回到隊伍裡。
隊伍中早有一人等煩了,正是蔣偉。
他雖早了馮丙一步,可馮丙帶來的馮瑄單人匹馬攆上他後邀他喝酒,竟然毫無廉恥之心的將他的衣服全都藏起來,直到馮丙帶人趕上!最後兩家隻得同行了。
蔣偉看到馮瑄就吹胡子瞪眼,馮瑄不以為意,特意策馬靠近,溫聲道:“二哥見了奴,因何不快?”
蔣偉兩腿一夾馬腹,把馮瑄甩在身後。馮瑄再攆上,蔣偉無奈,怒道:“何喚我二哥!”
馮瑄道:“二哥惱了奴嗎?奴知錯,二哥休怒,休怒。”
蔣偉和馮瑄年紀差不多,可看起來差了一輩人。看到他不理會馮瑄,馮瑄在後殷殷呼喚,連蔣家的從人都忍不住上前勸告,“二叔,馮玉郎在後麵叫你呢。”
“我知道!”蔣偉臉都氣得通紅,深呼一口氣,勒住馬,等馮瑄。
馮瑄微微氣喘的攆上來,一點沒有被蔣偉甩臉色的不快,欣喜道:“二哥不氣了?我正有事要跟二哥說。”說罷將馬與蔣偉的並行。
蔣偉冷著臉,一臉不喜。
馮瑄悄悄說,“我在江州聽過一個趣事。”
“什麼趣事?”蔣偉道。
馮瑄:“東殷公那個老匹夫衝到永安公主麵前摔了一個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