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沒回來了。
從商城回樂城後已經一年了,可她一直沒有回來。
“去上柱香吧。”她說。
蟠兒就引她去了祠堂,裡麵供著的神女像和侍女像看起來已經很陌生了。
她這才驚覺,她已經忘了陶氏和薑粟長什麼樣。
她站在那裡很久,仔細的看她們——她們是長這個樣嗎?
比她記憶中的還要更小一點。陶氏就是一個身量不足的孩子,薑粟,她走的時候大一點,但也是個小少女。
她用力的記住她們,親手把蟠兒送來的食物放在供桌上。以前他們每天吃草根都吃不飽,可現在她可以在供桌上擺堆成山的穀子,整隻雞,還有一大盤的蜜餞。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身後有一個人。
薑武。
他站在那裡,沒有進來。
她回身看他,勇敢的迎向他的目光,發現其實也不像她想的那麼難堪。以前她嘗過親人失望冷漠的視線讓她有多難受,愛會隨著時間慢慢減弱,恐懼卻和時間成正比,時間越長,他們的恐懼越深刻。
過去這麼久,他好像也沒變得更恨她?
她覺得這就是個好消息。
“你去樊城吧。”她說,開門見山。
不多說廢話,不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不需要溫柔。
簡單一點,對他們都好。
薑武遲疑,艱澀的開口:“我走了,可以嗎?”
“可以。”她點頭,“我能撐住。”
暫時沒問題。
現在局勢已經平穩下來了,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人已經全都消失了。
薑武不看她,看著門檻說:“來了這麼多人……我聽他們說,這些人都不懷好意。他們這麼多人……”
看來他有門客,也有謀士了。
她已經很久都不過問他的事了。她不想再讓他覺得他在她眼中也隻是個工具。
而且,如果她一直告訴他該怎麼做,他永遠都學不會自己思考。
那些找上門來的人對他到底有幾分忠誠,他多摔幾個跟頭就會分辨了。
她不想再扶著他走了,就算摔得再狠,他也該獨立起來了。
“他們的人越多,越不可能是一條心。”她笑道。
薑武點頭,奇異的聽懂了。大概是因為最近他身邊的人也變多了,他看到了很多這些人裡外不同的麵孔。
“那我去樊城,找他們要兵,他們不給的話,我能殺人嗎?”他問。
她有一瞬間以為他在諷刺她,然後就發現不是諷刺,而是他真的在問她做事的底限在哪裡。
她搖頭:“不能殺。你要把兵冊拿在手裡,把城主印拿走。如果他們不把兵給你,你就要他們解散士兵。”
“解散?”薑武不解,她不想要那些兵嗎?十萬人,他以為她一定不會放過的。但她卻告訴他不能殺人,隻要兵冊和印,如果那些人不給他兵,隻要解散那些軍隊就行了。
“把士兵趕走,讓他們回家鄉。如果他們要軍餉,你不要自己掏錢,讓他們說當時是誰召他們來的,誰發的兵書就找誰要錢。”她說。
以前她用殺來立威,但現在不一樣了,薑武現在代表了薑氏,代表了大王,一個嗜殺的大王隻會讓人恐懼,會讓人想反抗他。
但解散軍隊卻會贏來讚揚,在這個基礎上抄上兩家人也不要緊。薑旦繼位還沒殺過人,一代新人換舊臣本來就是應該的。
“如果有人不想離開,想繼續當兵,你就收下他們。”她說。
不是所有人都想回家鄉的,靠當兵吃飯的人一旦不能當兵,隻會淪落為匪,倒不如把這些人都收下。
“然後你去商城與浦合,任命衛始為浦合太守,莫言為商城縣令。”她道。
日後浦合會變大,它既是鹽城,又是薑武的將軍府所在地。商城卻不能變得太大,它隻能永遠做一個商人的中轉站。
薑武都答應下來,最後問她:“然後我回來嗎?”
她愣了一下,兩人都看著對方。
他在問她,她還要不要他回來。
他想回來嗎?
還是不想?
她一時腦筋亂成一團,在能想清楚之前,她聽到自己說:“你……當然要回來!”
她任性了。
她應該給他選擇,或許他不想回來了呢?強迫他回來,他對她的耐心會越來越少的。
“嗯。”薑武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你送來的人怎麼安排?”是那些美人?
她沒反應過來,“關著就行,不要讓他們亂跑。”
“人太多了。”他說,“送走一些,留兩個就可以了。這樣你也有理由到摘星宮來。”
他竟然能懂她把美人送到摘星宮來的目的。
她當然沒意見,點頭:“那就送走吧,隻留兩個。”
薑武又點點頭,出去喊人了。
她走出來時聽他正叫人去把院子裡的人給扔出去。
薑姬:“……”
吳月很茫然,“扔出去?”他小心翼翼的看她。
薑武說:“扔出去。誰叫得厲害就扔,安靜的留下兩個。”
“哦,好,好。”吳月立刻去的。
“他們扔出去會……”會立刻被人拐賣的。可是送回原主人家好像也不是什麼好選擇。
那交給吳月?當成軍奴使?
好像也不對,是錦衣玉食當奴隸強,帶是不賣身去當軍奴強?
她一時還真分不清哪種結果對這些人更好,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吳月已經忠誠的履行了命令,把幾個少年推推搡搡的推到街上去了。
“唉……”她張嘴想說,一抬頭,薑武正看著她。
她條件反射的把嘴閉上了。
兩人對視——對峙?的時候,人已經被趕到街上去了,街上頓時傳來各種好奇的聲音。
摘星宮的旁邊……商人太多了。
“怎麼被趕出來了?”
“公主不是剛進去嗎?”
“誰能當著公主的麵趕人?”
眾人的笑聲都傳到牆裡來了。
薑姬:“……”
很好,她好色貪花又耳根軟的形象越來越高大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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