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兩人成親,月餘分離;第二年,兩人重逢,相伴數月,述不儘的相思情濃;第三年,夷信歸家,見到的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首。
其實外人對夷信之妻的死不是沒有微辭的,但夷夫人在外的名聲很好,人人說到最後,一半相信夷信之妻是耐不住寂寞;另一半,則覺得夷夫人隻是“過於嚴厲”。
夷夫人因為對自己要求很嚴而名聲在外,現在她因為規矩過嚴而致兒媳自儘,固然令人惋惜,卻無人覺得她是故意的。
但夷信從此就與夷夫人疏遠了,夷夫人對他加倍關愛,他卻十分冷淡。
龔香說:“據傳夷信歸家後聽說妻子因為偷情被發現而羞愧自儘並不相信,被夷夫人指責後說哪怕是真的,他情願放妻子回娘家與情郎相守也不願看她死去。”
等夷信守足一年妻孝後,嶽家替他張羅婚事,他娶了妻子就直接帶走了,每年都是他回來,妻子留在那裡,這才過了十年的安生日子,兩人也養下了三男兩女。
去年之所以會帶妻兒一起回來,是因為樂城的種種改變已經傳到了外麵,他想把孩子帶回來,讓孩子在樂城長大,男孩可以進學府,日後說不定可以上殿,而樂城裡的世家女比外麵的女子要舒服得多,他也覺得女兒在樂城尋姻緣更好。
孩子要帶回來,妻子就不肯自己留下了,他說,安頓好孩子後,他走,妻子還是要跟他一起走的,妻子卻說這麼多年了,說不定婆婆也變軟和了,你要實在不放心,我回娘家住就行了。
兩人想得很好,誰料回來第一天,夷夫人看起來沒有一點問題,轉天一大早就變了臉呢?
龔香說:“夷信把兒子托給從人,由從人送給族中可信的叔伯教養,女兒送到了妻家。”自己跑來自儘了。
薑姬:“你找的是他的從人?”知道得太詳細了,一定是親信。
龔香笑著點頭。
前妻的事發了,夷信深受折磨,如果後妻還在,可能他還不至於如此極端。
薑姬有點替他難過,這是一個被自己的信條逼死的人。
往前,告母親?後退,坐視妻子死了還要受汙蔑?
他隻能去死了。
相比而言,那個夷夫人倒是比夷信的心理素質好。她哭完之後,讓人替夷信裝裹,然後斂衣素手,三拜後跪在將台下,說:“我兒不是凶手。”
薑旦還很期待:“她是想自己認罪嗎?”
薑姬:“不可能。”這是一個冷血的女人,如果她會心軟,會愧疚,就不會這麼折磨自己的兒子,早在夷信前妻死了以後,她就該愧疚了。
夷夫人:“我兒是被蒙蔽了。我那兒媳是羞愧自儘的,她與家中奴仆有染,是被我親眼看到的。”
薑旦看她這樣,竟然真的動搖了,“是真的?”
薑姬無奈的笑了一下,再看身旁的人,還真有不少麵露疑惑。
這時就可以說一句話了:欺負死人不會說話嗎?
就是欺負死人啊。
她一直覺得自殺是最蠢的事,因為死了以後,就真的無法替自己辯解了。
夷信的前妻自儘了,她的事就蓋棺定論了;夷信自儘了,他心心念念的替前妻證明清白的事也白費了。
薑姬讓蟠兒下去傳話。
蟠兒領命下去後,薑旦好奇:“姐姐是想問她話嗎?”
薑姬搖頭:“我不問。”她對他說,“她說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有罪的。我要懲罰她而已。”
薑旦啊了一聲,想起剛才姐姐對他說的話,明白過來。
蟠兒出現後,立刻被人認了出來。
“蟠郎!”
“竟然是蟠郎!”
蟠兒站在夷夫人麵前,“你說的都是真話嗎?”
夷夫人腮上還掛著淚,楚楚可憐,“是。”
蟠兒:“沒有半句虛言?”
夷夫人:“是。”
蟠兒:“你可敢發誓?”
夷夫人:“奴奴敢起誓,如果有半句虛言……”她沒說完,因為蟠兒舉手製止了她。
“既然你敢發誓,就到神女廟去吧。”蟠兒說,“跪在神女像前,誠心祝禱。”
然後,不容夷夫人再多說半句,綠玉帶著數個容貌出眾的青年就衣袂飄飄的走了過來,把夷夫人扶到車上,拉走了。
蟠兒上來複命,薑旦問:“那她要祝禱幾日?”
蟠兒看薑姬。
“到死為止。”薑姬說。
將台上的人全都變了顏色,隻有蟠兒還在微笑:“能留在神女廟是何等的榮幸?那裡還有廟侍,衣食都有人侍候,大王不必替夷夫人擔心。”
薑旦去過神女廟,高大巍峨,說實話,比蓮花台的宮殿都漂亮。這麼一想,那夷夫人在神女廟住著確實不委屈,他點頭道:“好。”
夷夫人也來過神女廟,她乘車看到方向,倒是半點不懼。
綠玉走在車旁,牽著她的手,十分溫柔的與她說話,她都不回應。隻是在走進廟門之前,問綠玉:“我要在此幾日才能回去替我兒辦喪事?”
綠玉牽著她往裡走,一邊慢慢答她:“夫人出不去了。”
夷夫人立刻停下腳步,可身後跟著的那些高大的神廟侍者立刻抓住她,拖著她往裡走。
她一開始還不肯嘶喊,眼看著被拖進洞深的宮殿深處,還越來越往下走,也不由得放聲高喊起來。
綠玉跟在旁邊,溫柔道:“夫人省些力氣,這裡的石壁厚得很,聲音傳不出去的。”
宮殿深處十分陰涼,冰冷刺骨,她的鞋掉了,腳磨傷了,手指甲也抓劈了,喉嚨喊得出了血。
“放了我!你們不能抓我!!我是夷家人!!”
“快放了我!!”
“我兒……”她猛然一窒,過了一會兒,繼續喊起來。
“放了我!!”
那些人把她帶到了一條狹長的走廊裡,沿著走廊往裡走,推開一扇門,把她推了進去,那是一個隻堪堪夠轉身的窄室。
門旋即關上了,最後一絲光明也消失了,室內一片漆黑,她摸索著找到仿佛是門的位置,大聲喊起來。
“放了我!!”
“快放了我!!”
一壁之隔的地方,隻能聽到幾聲隱約的悶響。
綠玉站在門前,吩咐廟侍,“一日一餐飯,一碗水,可彆給多了,也彆憐惜她。這都是罪人呢。”
廟侍都是宮中侍人出身,夷家的事也聽說過,聞言道:“綠玉公子放心吧。”
“我們隻聽公主的。”另一人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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