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二人吃咖喱飯。
應笑時不時提一提自己吊帶的領口, 穆濟生有一回見了,向另一邊側過臉頰,瞥過眼睛, 笑了笑, 而後低頭大口吃飯。
過了會兒, 穆濟生突然對應笑開口:“吃慢點兒。”
應笑:“啊?”應笑想:這是嫌棄我不淑女了?
穆濟生解釋了下:“這樣雖然吃得香香的, 很可愛, 但是容易得慢性病。血糖上升速度太快,胰腺壓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應笑投降了,她舉舉左手, 夾了一塊小土豆, “這還不是職業病嘛,蕭七七才真的誇張,中飯晚飯動不動就隨隨便便扒拉幾口, 我經常跟她一起吃,被帶成這樣的。不過,哎,她要辭職了。”說到這個,應笑還是有些傷感, 蕭七七是她自己在雲京三院最好的朋友。
穆濟生說:“我多陪著你。”
“嗯, ”應笑點頭,“我還有些其他醫院的老同學和好朋友。至於雲京三院……也有一些關係不錯的,比如神內那個同學, 不過沒有閨蜜了。話說回來, 神內這個朋友之前請我看了看她身體的各項指標,想備孕二胎,最近好像沒動靜了。”
“她怎麼了?”
“不太清楚。我還有個同學在急診科……”
應笑發現, 她每回講自己身邊極瑣碎的這些東西,穆濟生都聽得仔細。對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熟人、她的同事……穆濟生都非常耐心,好像,想完完全全地了解她所在的那個世界——她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以及有什麼樣的想法、什麼樣的觀點。
應笑就覺得,好好哦。
吃完飯,穆濟生去刷了鍋,又洗了碗筷。應笑站在廚房門口,眼睛望著對方背影。穆濟生收拾廚房,應笑竟然突然有了“一個家庭”的熨帖感。
大概因為察覺到了身後應笑的目光,穆濟生的頸子一扭,側過臉來,看了應笑一眼。
穆濟生這一露臉,應笑又被他帥到了。
應笑:“……”臉帥,腿長+洗碗,畫麵非常有衝擊感。
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外頭又不像白天那般悶熱,於是應笑提議出門走走。
天天家園是老小區,小區幾乎沒有綠化,也沒有什麼健身器材,他們兩個就像小區裡的其他人一樣,穿過一條寬的大馬路,沿著對麵路比較窄、車也比較少、兩邊載著高大樹木的“青年路”走。
應笑時不時評點評點:“呀,這有一家東北燒烤,我們以後可以試試。”“呀,這有一家可麗餅哎……”穆濟生隻輕輕附和,還問:“要不要進去看看?”他們有時候進去,有時候繼續走,不過應笑沒買什麼。
他們兩個也隨口聊天。應笑一邊走一邊說:“穆醫生,我那天在Youtube上搜到你做過的科普視頻了。就是,一個什麼華人組織請你講一講嬰兒照護。”
“嗯。有這回事。”
“我發現,你的英文有口音哎!很輕很輕,一點點啦,但是還是有口音哎!個彆的詞不太完美。”
“……我一直到本科畢業才去美國當醫生。揚清副總邵君理那樣初中畢業就過去的,就沒有。不過,沒有患者提出來過溝通上麵的問題。”
“邵君理那樣的沒意思。”應笑說,“帶一點點中國口音,好可愛哦。”
穆濟生笑:“你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應笑也笑:“呸,不要臉,說自己是西施。”
“‘情人眼裡’。”
“噢。”應笑再次胡作非為起來,她摟住了穆濟生腰,緊靠過去,穆濟生也隻好輕輕攬住應笑外側肩膀。應笑靠著穆濟生,栽栽歪歪、擠擠挨挨地走了幾步,才重新站直溜了,十指相扣。
某小區的小區門口有家花店。
穆濟生去買了一支,鮮紅、漂亮。
應笑高高興興地接過來,道:“我人生中第二次收到鮮花!第一次是我們學院組織了場學術會議,開完之後,我導師說:應笑啊,演講台上的花籃子沒人要了,你拿走吧!”
穆濟生也愉悅起來。
之後,繼續走了幾步以後,應笑突然舉起那朵玫瑰,打了一下穆濟生的頭。穆濟生有點驚訝地頓了頓,接著接過那支玫瑰,也“duang”地敲了一下應笑的頭,再將花兒還給應笑。應笑立即哈哈大笑,兩個人嘻嘻哈哈打打鬨鬨的。穆濟生覺得神奇,過去他的生活一成不變,就是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永遠冷靜永遠專業,偶爾幾個朋友相聚片刻,未曾有過這種活潑。
之後應笑又買了一盆多肉,說這個就是她女兒了,她要養女兒,又在一家蛋糕店裡買了蛋糕還有牛奶,當早餐。穆濟生全拎在手裡。
…………
到家大約是八點鐘。
應笑想起一件事來,道:“對了穆醫生,我媽上次來雲京前我請我媽捎過來了我小時候的相冊。你要不要看一看?”她就是為了給穆濟生看,才請媽媽捎過來的。她的父母已經退休,時常過來,她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才租了兩室一廳的。
穆濟生頷首:“當然。”
於是穆濟生坐在書桌前,應笑側坐在他的一條大腿上,兩人一起看照片集。
對一開始的照片,應笑說:“我出生時好醜好醜啊。”
“不,”穆濟生道,“你樣子在新生兒裡已經算是非常好看的了。紅一點而已,顏色會褪的。”
“啊?”應笑又看看,懷疑地道:“你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也有可能。互相出西施。”
到了後來,應笑就給穆濟生講每張照片的由來:“這是全家去看冰燈。你看你看,有城堡、有滑梯……一下子就滑下來了。”“這個是在我奶奶家。這是我小叔,這是我小姑……這張拍的應該是我奶奶70歲的生日宴。我講過我奶奶的,你也知道她的故事啦。”“這是全家去北戴河……我小時候我家那邊北戴河遊可火可火了。看,這是……”“我家附近的大廣場。晚上大家跳廣場舞。”“我們那的兒童公園。看,我坐碰碰車。”“初中畢業我特彆想親自看看雲京,我媽媽就同意啦。這些地方你都認識吧。軍事博物館,你去過嗎?”
穆濟生則仔細地聽、仔細地看。
翻過初三結束後的“雲京之行”,穆濟生輕輕歎氣:“人小時候真是開心。”
“嗯?”
“每張照片都在大笑。”穆濟生道,“我經常想,小孩子們的快樂可真的是太簡單了。睜開眼睛看見媽媽、被捏一捏它的肥臉、敲敲玩具、拍拍手,都能笑得不行。可越大,閾值越高,快樂越難。尤其長大以後,我們成了社會支柱,有了很多的責任,對父母的、對子女的、對公司的對同事的、甚至對國家對百姓的,就越來越難無憂無慮的了。”
應笑想了想,道:“我還好哎。以前那些都是傻樂。”應笑眼睛亮晶晶的,望著穆濟生,裡麵含著許多情意,“我倒覺得,我人生中最高興的,就是此時、就是現在了。雖然不會一直笑,但是我是真的真的高興,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當然,秋葵如果不打官司我還可以更高興一點……”
穆濟生懂她的意思,知道自己就是應笑“最高興”的重要原因,目光閃動,壓下應笑的後頸,吻上她的嘴唇。
應笑也環住穆濟生的脖子。
穆濟生一手摟腰,一手壓著對方後腦,仔細品味對方的唇。將對方甜美的氣息儘數含在口中、壓入胸肺。
應笑媽媽帶的相冊就僅僅到高中畢業,而十幾年前智能手機還沒普及,大多數人高中階段的照片都少得可憐,二人翻完幾本相冊時間也才9點15,應笑依然不想告彆。
“乾什麼呢……”她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於是打開手機搜索知乎:【情侶在家乾什麼好。】
排名第一的答案是:【看恐怖片。女朋友特彆害怕,你就摟住她、攬進懷裡……】
應笑:“……”這對醫生並不適用。
她在自己家逛了兩圈,想找一找能玩什麼,最後果然有了靈感,站在客廳的正中央,叉著腰,點點頭:“我知道要玩兒什麼了。”
穆濟生一撩眼皮:“哦?”
應笑命令道:“咱們一起收拾我家。”
穆濟生:“…………”幾秒後,他說,“行,就一起收拾你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