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彆墅應該是新建的,顏色很亮,樣式也很漂亮,謝平戈在心裡感慨了這三點,感慨完還是沒搞懂謝明睿想說什麼。
後者看到他皺著眉有點困惑的樣子,一邊想著他家平戈真是越來越可愛了,一邊解釋道:“那是以前謝家祖宅的位置,因為意外焚毀後,就在原址建了新的。前幾年又起了一次大火,雖然沒有之前那麼嚴重,但也不適合翻修,於是大伯再次把舊的建築拆除,新建了現在這棟彆墅。”
“是意外還是蓄謀?”謝平戈下意識地問道。
謝明睿的眼神裡頗有深意:“那場火燒死了大伯唯一的兒子,本來應該連帶著兒媳和孫子一起燒死,可那幾天堂哥堂嫂剛好吵架了,堂嫂氣急,一怒之下帶著兒子回了娘家。這件事堂哥知道,大伯也知道,但是因為他們不想讓其他親戚看笑話,所以那天晚上聚餐的時候,用的說辭是堂嫂身體不舒服沒來。”
這麼一說,謝平戈就懂了。
這肯定是蓄謀,而且是衝著斬草除根去的蓄謀縱火,隻是有一點他不太懂。
“謝家大伯沒有查嗎?”
謝明睿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沒查?但是查不出來,所有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加上沒有物證,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謝平戈不擅長案情分析,但他擅長謝明睿分析,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也就是說,犯人可能不止一個,他們都是謝家人,都在互相包庇。幾年前這個互相包庇計劃成功了,他們成功除去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幾年後他們準備再次實施這個計劃,除去你大伯,給謝家換一個新的掌權人,然後拉進和你的關係,以便要麼把妻子那邊的親戚嫁給你,要麼把兒子過繼給你,好從這家大集團中分一杯羹?”
謝明睿不由得感慨他們不愧是這世上最有默契的人:“對。如果我這次來帶了很多保鏢,他們可能還會有所顧忌,但是我身邊隻帶了你。”
謝明睿說這件事之前,已經想好了該怎麼應對:“平戈,我們今晚潛入那棟彆墅,看看我那位據說去醫院複健的大伯,到底在不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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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大伯當然是不在醫院的,他正在彆墅看著電視,然後被從二樓下來的兩人嚇了一大跳。
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一個他認識,一個長得太無害,恐怕他就不是被嚇一跳,而是直接嚇得當場去世了。
“明睿?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明睿晃了下手機,通訊記錄裡是一條剛剛完成的通訊。
謝家大伯一眼便看到那條通訊的接收方是自己的號碼,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毫無提醒的手機,臉色瞬間就變了:“怎麼回事?”
謝明睿對這個壓住謝家多年沒給自己找麻煩的大伯還算有點好感,因此雖然沒有像和謝平戈說話的時候那樣和顏悅色,但他還是相當耐心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從自己接到謝家老四的消息開始,到自己抵達這個地方,到那些人和自己說的話,最後到自己潛入之前再次撥通、再次沒有人接隻是用短信回複“自己”在醫院的那通電話,都一五一十地複述給了對方。
謝家大伯的臉上一開始是不可置信,後來低下頭看不清表情,之後身體便開始抖。
而後他無聲地大笑了起來,可謝平戈總覺得,他這與其說是在笑,不如說是在嚎,嚎叫裡有著能把人壓垮摧毀的絕望。
這“哭嚎”並沒有持續多久,十多秒後就停了。停止之後,對方抹了把臉,又是好一會的功夫,才放下手,沙啞著嗓音和謝明睿說謝謝。
謝明睿搖了搖頭:“不用謝我,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太能惹麻煩了,我隻是不喜歡麻煩所以需要你而已。”
謝明睿說完,便和謝平戈一起重新上了二樓。他們兩人一起出了陽台,謝明睿非常體貼地用鑰匙重新把陽台門鎖好,而後就著綁在陽台上的繩索回到了地麵。
謝平戈在他落地之後就把繩索收了起來,翻過欄杆跳下了樓。
謝明睿看他這熟練的樣子,頓時想起了他們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正式見麵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平戈也想起了同一件事,他跟著笑了好一會,等到兩人離開這棟彆墅的燈光範圍,開始就著月光和來時的路往山下走的時候,他才重新開了口,問道:“殿下,謝家大伯當初知道他兒子是謝家的人動手的嗎?如果當初他知道……我們這麼說,他真的會相信,並且會對那些人下手?”
因為這個世界的飲食習慣和那個世界不同,謝明睿在夜晚的視力已經不像當年那樣糟糕。他和謝平戈提過一次這件事,後者應了聲回頭就“忘”,每次走到暗處的時候,還是會習慣性地牽住他的手。
就像現在,雖然有月色有手機上手電筒的光,謝平戈依然緊緊地扣住了對方的手腕,自己在前麵給他領路。
謝明睿非常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他享受了一會兩人之間安靜的牽手時光,才慢悠悠地答道:“我也不知道當初的事情他知不知道,但是這次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再手軟的。”
謝平戈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向他,謝明睿對上他的眼神,低聲解釋道:“他老了,可他的孫子還小,他總得為他的孫子考慮。你知道嗎,那個孩子和堂哥小時候非常像,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據說都和堂哥一模一樣。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日夜看著長得和早逝的兒子一模一樣、甚至還更加冰雪聰明的孫子,他會想什麼呢?他會願意為對方做什麼呢?”
謝明睿說這話的時候,謝平戈的腦海裡閃過了那個老人捂著臉無聲哀嚎的模樣。
他歎了口氣,下一秒,便感覺一隻手落在他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他笑了一下,想說自己並沒有多難過,隻是單純地感歎而已,然而謝明睿的手太溫暖,溫暖到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反而閉上眼享受了一會對方的寵溺,這才重新邁動腳步引著對方繼續往山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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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兩人走到山腳再次上車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晚上十點。
謝平戈有點遺憾對方要給自己看的東西恐怕明天才能見到了,結果還沒遺憾一會,他就發現這輛車前進的方向似乎比來的地方還要光線暗淡一點。
這讓他瞬間警惕了起來,他示意謝明睿看窗外,後者卻淡定地說道:“沒開錯,今晚我們不住市區。”
這話讓謝平戈稍微放鬆了下來,也讓他暫時遺忘了自己剛才的遺憾。他開始和謝明睿聊天,一邊聊一邊思考前方逐漸暗淡的燈光是不是預示著他們今晚要住的地方是民宿之類的所在,結果車子一停他一下車,就被眼前出現的這座風格完全出人意料的建築給驚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那扇大門,又看著門口的燈籠,半天回不過神,最後還是謝明睿的聲音,重新把他喚回了現實。
他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和自己說……
“平戈,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