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覺得,她肯定不是唯一一個剛剛從混亂中回過神來的人。
在那充斥著死亡和驚叫、短暫又漫長的五秒鐘過去以後,對麵那五個幸存的夜行遊女成員,看上去簡直像是都用雪白顏料塗過一遍臉——連那個嬌小女人也第一次失去了鎮靜;她一頭金黃頭發裡斑斑雜雜地摻上了血點,以及一些說不上來是什麼的滑膩碎塊,正順著她的麵龐滑下去。
……從她的臉色上看,她自己應該也很清楚,己方五人之所以能撿回一條命,全都是因為人偶師身受重傷的緣故。
走廊裡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地的屍體,胳膊壓在後背上,人頭抵在牆角下,浸在一地鮮紅血泊裡,幾乎沒有一個保持著完整。有四個他們生前的同伴,此時正一步步走在鮮血中,麵無表情地彎腰翻動檢查著腳邊的屍體,沒走幾步,就連腳腕都被染紅了。
不得不說,那個嬌小女人的反應確實快極了,戰力也實在出眾——她雖然沒有機會發號施令,卻依舊搶在人偶師之前,親手將好幾個正要變成人偶的夜行遊女成員給卸成了肉塊。
更多的人,是在混亂之中不知怎麼就丟了性命;即使他們可能僅僅是運氣不好,正好被人偶師擦身而過。
有足足好幾秒鐘,除了人偶們踩在血泊裡的腳步聲之外,竟沒有一個人出聲。
直到那個黑色人影忽然一晃,林三酒才趕緊走上前兩步;她的手剛一伸出去,在碰上皮革之前又急忙縮了回來——“算你識相,”人偶師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子,從黑發的陰影下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微微喘息著彆開了頭。
傷勢帶來的虛弱,似乎讓他充滿了憤怒;她剛才要是真扶上了,搞不好立刻要變成人偶師的出氣筒。
“沒有完整屍體了,”他看著屠宰場一般的走廊,在低低的呼吸聲裡說道:“……回來。”
那幾個人偶頓時直起身,順從地走回了他的身邊。安安靜靜地,他們紛紛跪了下去,彼此搭著手臂,組成了一張半人高的“椅子”,讓人偶師慢慢靠了上去——波西米亞立刻垂下了眼睛。
“嗚”地一聲,從一個男幸存者的喉嚨裡滑了出來。他撐過了剛才那五秒,卻在見到“人偶椅子”的這一刻失去了控製,也不知道是在和誰哀求:“我、我要走,讓我走吧!”
“住口!”那嬌小女人喝止住了他的嗚咽,回頭打量了幾眼人偶師。
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的傷勢發作、拖累得他無法像剛才一樣行動了;儘管不知道他身上還有些什麼特殊物品,但與一些死物相比,這個人本身才是最大威脅——
“為什麼?”思考了一會兒,她冷不丁地將目光轉到了林三酒身上,神色十分懇切:“我看得出,波西米亞是害怕他……那你呢?你為什麼又會站在人偶師那一邊?”
林三酒一怔,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那個嬌小女人又蒼白著臉色笑了一笑:“你不是依附強人的人,否則你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在對麵。”
她還沒說話,人偶師卻先一步出聲了。
“沒有人真對你的回答感興趣,”他說話聲息都不太穩了,沒有溫度的目光幾乎能把林三酒的皮膚凍傷:“你要是敢張嘴,我就撕了它。”
“不殺”的承諾,不代表不能折磨——她咳了一聲,果然沒敢正麵回答問題:“那個……我們該想辦法出去了吧?”
她望著那嬌小女人問道:“你們肯定給自己留下了一個事後離開的辦法。是不是那個肉紅色管子?它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