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事不過三,可是元向西卻能被人本給抱住過五回。
但是,倒也不能全怪他。
一開始的幾次,元向西被抱住是純屬自找的:他對人本的好奇心按壓不住,總想湊近了,拿根小棍戳一戳,或者對人本說幾句話,看看它會有什麼反應——要知道,大部分時間裡,人本都是必須要靠自己雙腿趕路的,因此也有一定的行動自由;結果每每是清久留一眼沒看見,他就被人本給抱上了。
但是第四次、第五次的時候,卻不能說是元向西的錯了,因為清久留發現,彆看人本身體表麵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長出幾分心思了。
一開始,人本在被限製住的時候,隻會呆呆地站著;後來它會在自己的衣服囚籠生效時,趁著最後自由,掙紮著扭頭去看二人的雙手,好像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造成了自己無法行動。
那時,考慮到元向西一旦被抱住,隻要幾十秒鐘就會遭殃,變成第二個人本,清久留就把操控衣服的道具給了他;結果沒有想到,那個人本卻留意到了這一點,趁著元向西雙手不便——比如做鬼也要吃小吃的時候——把他給一把抱住了。
是的,“那個”人本。
當時那一個抱住元向西的人本,與此刻抱住瘦男人的,已經不是同一個了;因為在元向西遇險五次以後,清久留就有了一個防人本係統。
“這些人形都是會越來越有靈性的呀,”林三酒對此一點都不吃驚,在交流信息時說,“你們是不是沒事總跟它說話,帶它去做事、看風景,把它當個人看了?”
看來這都成林三酒的經驗之談了;確實是這樣,最起碼元向西是。
不過,在鬼的提醒下,清久留承認,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們有一回去看節目時,為了方便,他還給人本買了張票。
林三酒又說,她的人形物品現在都會跟她拌嘴了,神婆尤其可惡,最擅長藏頭露尾,話裡有話;最近畫師又吃了一堆瓷片之後,天賦奇才,能用“啊噢呃”三個音,表示出至少七八種意思。
一有了點“靈性”,她就不舍得再把對方當個物品或怪物看了——可是清久留不一樣,他對這種雪白細長、見人就吸的東西,沒有半點柔情。
在意識到他們這段時間裡,用的都是最初那一個人本之後,他的第一步,就是乾脆利落地把它送去季山青那兒,讓它被喂給了天敵——此後,他們每製造出一個新的人本,就會用它替換掉上一個,這樣一來,跟在身邊的每一個人本都永遠處於最矇昧、不開化的程度。
另外,清久留還做了一個後備手段。
即使會送人本被喂天敵,他還是覺得不夠;後來在有一次逛街的時候,他從一個舊貨攤子上看見了一個電視遙控器。
這玩意裡頭的電路部件用途不廣,性能不強,在末日世界裡,僅僅是比垃圾強一線的東西,問它的人還不如問攤位上舊茶壺的人多;那老頭見他真的掏錢要買時,甚至還怔了一怔。
收起了遙控器之後,清久留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旁邊眼睜睜(雖然沒有眼睛)看見了這一幕的人本給替換掉了。那個好像是人本No.3吧?現在大概已經成了某個雕像的腹中之食了——如果雕像真的是會“吃掉”人本的話。
自那以後,每當他要控製人本的時候,他就會掏出電視遙控器,對著人本按幾下;另一隻手則揣在褲兜裡,大拇指在食指的指環上悄悄一轉。
人本也是真笨;一身衣服模樣的囚籠,操控器怎麼會是一塊全是按鍵的細長平板?這根本也不配套嘛。
清久留想到這兒,也發覺了疏漏,於是趁著有空時,把電視遙控器上一些比較標誌性、會出賣本質的印記都給磨了;比如說音量鍵啊,流媒體標誌啊,換台數字……這樣一來,乍看上去,誰也不能馬上意識到它原來是一隻電視遙控器。
他套在左手食指的頂針,是雙層結構的,最外層上有個短袖衫的小圖標,一轉,小圖標就被轉進底層裡了,隻有那時人本才能自由活動;再一轉,出現一個縫紉機圖標,人本就要聽從命令了——就算它不乾,那麼衣服的袖子、褲腿,也會強製性地牽引著它去聽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