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來斯係統的「坦誠」,大大出乎了林三酒的意料。
「我目前有如下兩位「訪客」和一位「貴賓」最近的接入信息。」
在林三酒試探著問了一下沙來斯,知不知道眾人——尤其是離之君的——位置時,沙來斯立即輕快柔和地提供了答桉,好像從沒有被動過手腳。
「「女越」在11:15分時曾於住宿區提起過一次通用設置改變請求;「黑澤忌」在11:42分時開啟過圖書室;「波西米亞」在11:56分時進入了餐廳……」
黑澤忌沒事?
不,應該說,這樣聽起來似乎大家都沒事?
「黑澤忌還在圖書室嗎?」林三酒問完了,又想起一件事,趕緊看了看交互指令屏幕上的時間——在Exodus的係統裡,現在是12:23分。
Exodus上的日期與時間,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個世界傳承下來的,和絕大多數十二界的記時辦法一樣,就是各記各的,誰也不知道誰更準確。哪怕都是明日當空的時候,不同的記時方法之間也可能差了好幾個小時——如果是用小時做標準單位的話——更彆說日期或紀年了。
就像是把一塊停了不知多少年的表重新發動起來一樣,它已經跟不上此時此刻了;Exodus上除了時間還有一定參考性,日期和紀年都沒有意義,所以林三酒也從來沒有去看日期的習慣。
但是……假如她在離開醫療艙的時候看了一眼交互屏幕上的日期,或許她就不會產生自己丟了一天記憶的隱約狐疑了吧?
「圖書室沒有再次被開啟過,」沙來斯答道。
除非黑澤忌第一次開門時沒有進去,否則他現在應該還在原處。
「離之君呢?」林三酒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甚至有幾分緊張——她心底深處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她聽見的回答即將變形走樣了,飛船上的人工智能係統會輕輕笑起來,問她打算乾什麼。
「抱歉,我沒有「離之君」的位置信息。」沙來斯平靜地說。
林三酒這才鬆出了一口她不知道自己正屏著的氣。
沒有直接與沙來斯產生交互的話,就不會被係統記錄下位置……所以隻要離之君沒有下船,他就——
等等,下船會被記入係統,上船也一樣啊!
這個念頭就像一顆落進湖裡的岩石,激起了她胸中一熱;林三酒明知沙來斯也許已經不可靠了,但她還是必須要試試。
「沙來斯,你調一下上次皮娜要求進入飛船的記錄……離現在過去了多久?」
就算沙來斯已經被動過手腳了,她也要賭一把,看看離之君會不會連這樣的細節都照顧到——他也是人,他總該有疏漏吧?
然而沒等她的擔憂與期待成形,沙來斯就已遞上了答桉。
「從「皮娜」上船,離現在已經過去了27個小時44分。」
他沒有疏漏掉這一處啊……在她的記憶裡,離皮娜上船最多也不過才五六個小時罷了。
林三酒垂下頭,閉上眼睛,輕輕呼了一口氣。
出問題的人……會是她嗎?
如果真是她的狀態再次異常了,會是什麼原因——
不,不對,再這樣猶猶豫豫、自我懷疑下去,是不行的。
「自己出了問題」這個念頭,就好像一塊深藏在腿部肌肉裡的麻痹感,每當她要行動時,就會切斷她的力氣,讓她站在麻痹帶來的茫然中,無所適從。
僅從直覺判斷,林三酒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出問題的不是自己——說是百分之八十,是因為她總要謹慎些,給「萬一」留個餘地。
既然這樣……
林三酒緊緊地
攥起了拳頭。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相信自己一次?
換一個角度而言,就算她是真瘋了,為什麼不能繼續瘋下去試試看?畢竟禮包,清久留,餘淵,大巫女……他們都在;如果她真的已經從理智中滑落出去了,那麼同伴們一定會接住她的。
林三酒穩住了呼吸,一步步走向了門口。
離之君很有可能還不知道,他的記憶植入對自己沒有生效。
這一次的記憶植入,顯然是針對所有人的;他沒有單單跳過林三酒的道理——如果他的目標,是要將自己的身份重新掩蓋起來,使一切回到正軌上的話,更不可能留一個破綻了。
也就是說,最合邏輯的下一步,是去找黑澤忌。
一是為了確定一下,黑澤忌確實沒事;二也是因為他與離之君常常待在一起,他很有可能知道離之君此刻的下落。隻要林三酒若無其事地找個借口,他自然會將離之君位置告訴她的。
離之君或許會以為他的記憶植入對所有人都生效了,那麼肯定不會對自己生出戒心……有了這一個先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