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你們這種德行實在有點煩人。”
蓋子掀上去以後,臟兮兮的灰水看起來就更難受了,馬桶上也儘是一道一道深黃色的可疑汙痕——這絕對不是什麼好風景,然而一雙膝蓋此時正跪倒在馬桶前方,已不知多久了。
“嚇不嚇人暫且不提,簡直跟白癡一樣。”
隨著女性清冷的聲調,一隻赤腳踩上了另一個被黑發包裹的頭顱——緊接著,這個頭顱便被“嗵”地一下,重重地砸進了馬桶裡;在水花四濺以前,林三酒趕快將腳抽了回來。
她雙手插進褲兜,浮在一個穿著紅高跟鞋的長發陰靈身後,麵無表情。
“我說了你能把頭抬起來嗎?”林三酒此時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個太妹,每個字都戾氣橫生:“把你的醜臉泡回去!”
陰靈前後都被長發覆蓋住了,也說不好哪邊才是臉、醜不醜;在聽了林三酒的話以後,它似乎發出半聲低低的悲鳴,然後趕緊在對方的腳踢上來以前,把一整個頭都泡進了肮臟的馬桶水裡。
“好看多了。”林三酒表示了一下讚賞,然而語氣裡飽含著的怒氣與戾氣仍然叫人感覺到,她的耐心似乎不多了。“……現在,你告訴我,跟我一塊兒的女孩哪去了?”
在怪談中一向以“穿著紅色高跟鞋、戴著口罩”形象出現的陰靈,不得不辛苦地一邊泡著臉,一邊撥開了後腦勺上的頭發——一張滿是尖齒的嘴在頭發裡張張合合,口涎拉成了絲:“被、被牆靈拉進牆裡去了……”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林三酒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語氣倒是平和了下來:“……連話也是問半句說半句,你們真的很煩人。”
“不不,我還沒說完,我的意思是一般來說,隻要牆靈一走,被拉進去的活人就會被活活困死在牆裡……”那張模樣怎麼看都有點惡心的嘴巴急急地一張一合,“不過你不需要擔心她,因為這一次牆靈應該是把她帶回南館了。”
“帶回去乾什麼?”
“為了得到你們的書……”聽身後女聲緩和了不少,陰靈的脖子慢慢地抬起了一點。隻要能夠趁其不備,將腦後的嘴靠近林三酒,那麼情勢可就逆轉了——“我們的生存數字也不多,頭兒看你們幾個之間似乎有親戚關係,應該不會放著她不管,所、所以打算用她來換書。”
頭兒應該就是那個吐字悠長的女人了。“親戚關係”這個猜測,也不能說離事實很遠。
“你們頭兒……是個什麼樣的陰靈?”
“這個我是真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她的樣子——因為她總是穿著連帽的長袍,也沒出過手……”大概生怕林三酒誤會,陰靈急急地動了動,“臉也完全擋上了……”
林三酒皺著眉毛陷入了沉思。她一邊尋思著什麼,一邊探頭出去看了看——好像是在確保沒有人朝這兒來——就在這個時候,她隻聽見腦後驟然一陣風響,便朝她的脖子襲了過來。
下一秒,趁機突襲的陰靈就卡在半空中了。
“我忘了跟你說嗎?”林三酒挑起一邊眉毛,聲音冷冷地看了一眼被她捏住了脖子的陰靈。它看起來像是倒退著朝自己衝過來的,此時隻能看見它的後腦勺和後背,隻是瞧它不住掙紮的樣子,似乎很不理解眼下的狀況。
“……其實,我也不算是活人。”
“你看,我現在正飄在空中……剛才踢你用的,也不是特殊物品,隻是我的腳而已。”
……活人與陰靈之間的界限上,還存在著一個林三酒。
給陰靈科普過之後,她手上一用力,陰靈便像一片被捏碎的硫化餅乾一樣,變成了稀稀拉拉的碎片,隨即一點點消失在了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