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車場館內的燈光,是常年亮著的,從不因晝夜變化而調暗半點。在這樣的強烈光芒下睡覺,閉上眼後連眼皮裡頭都是白亮的,自然談不上舒適然而林三酒仍然像是一塊遇了水的海綿似的貪婪地陷入了夢鄉,汲取著每一絲讓她得以複原的元氣。
黑澤忌從不遠處的台階上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看了一會兒林三酒。見她仍然沉沉地睡著,他無聲無息地站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睡夢裡的林三酒皺了皺眉毛。
忽地一下,他的右手成拳以高速破開空氣砸了下去;從勢道上看起來,這一拳若是砸實了,隻怕林三酒連內臟都能吐出來。沉睡著的女人呼吸聲頓時一促,接著她在硬拳碰上自己之前一個翻身,呼吸再次綿長起來。
黑澤忌眯了眯眼。
當他再次抬起手來的那一瞬間,空氣中仿佛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忽然變得很難形容。儘管之前曾經打了一架,但假如林三酒此刻醒著的話,就會發現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動作:黑澤忌隻是輕輕將手放在了空氣裡,接著,猶如在跟隨著某種旋律似的,他一點一點地,空中畫出幾個幅度極小卻速度極快的詭異弧度,既快又慢地刺向了林三酒的脖頸。
雖然這個詞聽起來自相矛盾,卻奇妙地很準確。
熟睡的女人無知無覺地躺著,一直當他的手指幾乎碰到了她的頸動脈時,林三酒才猛地瞪大了眼,身後的骨翼微微一揚黑澤忌的手停在了離皮膚毫厘之距的地方,對她皺起了眉。
剛從夢裡驟然睜開眼的林三酒,一時還有些不清醒。也說不好他的表情是讚揚還是不滿
“……我要是不停下,你現在已經死了。”黑澤忌抬起嘴角時,雪白的虎牙一閃而現:“你是怎麼發現的?為什麼花了這麼久才發現?”
林三酒可不願意躺著回話,一撐地麵坐了起來,肋骨間的隱隱餘痛令她的眼角抽了抽;抬起頭,她才有幾分狐疑地答道:“……這不是你昨天教給我的嗎?”
“仔細說說。”
剛才短短幾秒發生的事,還真不太好形容林三酒歪著頭。回憶起剛才睡夢裡時的感受。
當第一次的衝拳剛剛破開空氣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
沒有了白日裡思緒的乾擾,在睡眠中時,林三酒始終處於一種純粹的本源狀態裡;正如昨天的“純觸訓練”時一樣。她的神識充斥在每一寸皮膚與毛孔中,再也沒有了身體與心靈的區彆,徹徹底底地融合在一起,清楚而靈敏。
在這樣的狀態裡。動勢引起的拳風以及它一路擊破的空氣,簡直就像是一聲震天鼓一樣。自然早就被感知到了
“那你的反應……就僅僅是翻身而已?”黑澤忌微微地抬起一邊眉毛。
林三酒張了張嘴,“這,我……對啊,我知道打拳的是你。又不是彆人。對了,為什麼第二次我險些沒有察覺到你呢?要不是當你快碰到我時,我感覺到了空氣裡微微的熱意。恐怕我現在還在睡覺呢。”
她得到的回應,是黑澤忌輕輕點了一下的頭。黑豹似的男人似乎矜持地對她表示了一點兒肯定“……看來你對這個狀態已經更加精熟了。”
“這……怎麼說?”
“僅僅是感覺到了動勢。隻是最基礎的第一步。”
黑澤忌一邊說,一邊示意林三酒跟上他,二人再次走進了碰碰車場。
“……隨著你對它的理解逐漸加深,你能感受到的也就越來越多呼吸血液的流速,攻擊在空氣裡留下的軌跡……都會清楚得如同眼見。達到一個最精純的狀態以後,哪怕你五感儘失也沒有關係;當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你身邊時,你依然能夠感受到空間維度的變化占據了一部分空間的感覺,正來自於它的體積和重量;相對周圍空間來說,物體重量會產生改變維度的引力,就像星球在宇宙中的引力一樣。”
林三酒聽得瞠目結舌。相比星球億萬兆噸的數字來說,人體重量根本不值一提;如果連這種小得完全幾近不存在的引力都能察覺到,那那人得厲害什麼樣?
即使黑澤忌已經十分強大了,顯然也還沒有到達那個地步。
“昨天我跟你說過,身體的運用有兩個方麵。感受身體隻是其中一個方麵最基礎的一步;另一個方麵是如何用這種純觸的狀態來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