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雜音,她以前聽過——不僅她聽過,季山青也聽過。
剛下地洞時聽見的第一句話,蜂蜜沼澤,44號的死屍,那條土橋上的聲音,以及自己在地洞裡時留意到的那一種“不和諧”……當所有的線索都被拚在了一起之後,真相開始顯山露水了。林三酒甚至還覺得有些奇怪: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己之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呢?
“那是什麼聲音啊?”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時,一個油膩膩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耳邊突然響了起來。
林三酒登時一驚,朝旁邊連連退開了幾步,險些就把喉嚨間一聲低呼給瀉了出來——她低下了目光,看著兩根細細長長的須子從土橋邊緣伸了出來,隨即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幸虧現在是在夜裡,看不太清楚巨蟲麵部和腹部的細節,隻能看見它背上一層殼在月光下亮起的一層反光。
這家夥……這麼快就餓了嗎?林三酒嫌惡地想道。
雖然不知道明確的時間,但它上一次咬人的時候最晚也晚不過下午;從現在的天色看起來,頂多也就過去了12個小時而已。
“你怎麼不說話呢?”巨蟲一邊笑,一邊來回搖擺著兩條須子——對麵那條橋上的雜音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然而接著卻沉進了死寂裡,連一聲“害蟲來了”的警告聲也沒有——不過再一想,這也正常;那個人此時是萬萬不敢出聲的。
“說句話呀,虧我還特地第一個就來找你。”在偶爾一動時,被月光照亮的蟲體部分,足以叫人起上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林三酒緊緊地閉著嘴,一邊搖頭,一邊指了指對麵那座土橋。
“乾嘛?你是什麼意思?”巨蟲也壓低了聲音,蟲身發出的“沙沙”聲更明顯了:“……啊,莫非你是想讓我先去找他們對話?”
林三酒點了點頭。
就像是二者過招一樣,如今46號那一組的招數已經被她知道了,接下來假如能夠讓他們把對話機會在自己出招之前用掉的話,那麼她幾乎已經有了八九成的把握,可以讓害蟲去咬46號一組。
“啊呀……那可不行。因為上一次我咬了你們這邊,按規矩我這一次就必須得先找你們說話……即使是漂亮小姐說情也是沒用的噢。”然而甲蟲卻一口就拒絕了,將它的無數細足搭在了土橋的邊緣上,看起來令人頭皮發麻。“怎麼樣?你們兩個誰先來?”
林三酒來不及說什麼,趕緊往旁邊挪了兩步,踢了踢仍舊睡得香甜的43號。後者一下子跳了起來,剛睡醒時的一臉迷茫在見到了巨大甲蟲之後,就迅速消散得乾乾淨淨了。
瞥了一眼43號,林三酒歎了口氣。
“我來吧。”她在說話的時候,儘量背朝著43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露出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表情氣質來:“……上一次我沒有準備周全,等你走了我才想起來還有事要找你打聽呢。”
“噢?什麼事?”甲蟲似乎來了興趣的樣子。
“我不知道哈瑞是怎麼搞的,”林三酒先是抱怨了一句,“……但他可真不是個好農夫。這塊土地上的養分已經很貧瘠了,作為植物我們能吸收的東西太少了。自從上次被你咬了兩口之後,我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恢複過來,到現在汁液都不足了……我想你也是希望我們這些嫩芽都能好好生長的吧?”
見甲蟲擺了擺觸須,似乎表示了肯定的樣子,她又接下去說道:“那麼,我想請你留意一下,這農場附近有沒有哈瑞的營養劑。”
“營養劑?”甲蟲大吃了一驚的樣子,連43號都在她身後抽了一口氣。
“沒錯……我知道哈瑞是有營養劑的,因為他提過會隻給表現好的嫩芽使用。也不知道現在哪棵嫩芽得了營養劑,問了他們也不會承認的,但我可等不了了。假如你能替我偷一點營養劑來的話,我就讓你咬,怎麼樣?”
“等等,等等,”甲蟲戲劇化地連連擺動著細足,“等等等等。你說了這麼多,我也不知道那營養劑是什麼樣的啊!再說了,萬一我被哈瑞發現了,那可隻有一個死。”
林三酒借著抹臉的動作,遮掩了一下自己忍不住提起來的嘴角。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氣更懇切了:“拜托你了!你要是不幫忙的話,就算你不咬我,隻怕我也撐不了幾天了……那個營養劑裝在一個玻璃小瓶裡,因為是給植物用的,裡麵是像油一樣的綠色液體,是直接抹在身上的——”
“啊,你時間到了。”這一次宣布時間的時候,甲蟲看起來也仿佛有些遺憾似的;擺了擺觸須,它轉向了43號:“……現在輪到你了。”
43號臉色仍然是怔著的,一會兒看看林三酒,一會兒看看甲蟲——林三酒這一輩子表情也隻怕沒有像現在這樣豐富過;她不敢出聲,用儘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明示、暗示的辦法,隻見43號這才終於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頓時叫她的一顆心落回了肚裡。
“對對,那個營養劑,我也知道!”43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你看我脫了鞋坐在這,大概就能看出來,我也是一棵虛弱的植物……那個營養劑對我們都很重要!營養劑的瓶子大概這麼大——”
他伸出指頭比劃了一下大小,又說道:“上麵不出意料的話,應該還貼著一個綠色的標簽。在抹到身上以後,植物就會吸收到許多營養,變得特彆多汁健壯……”
黑暗中的甲蟲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它才有些遲疑地說:“……類似於這樣的東西,我倒是見過一個。但那個好像不是營養劑啊?”
林三酒一聽,趕忙朝43號深深呼吸了幾口氣,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