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誰,此刻是否被親吻過,過去的人生又是怎樣一路走來的……在踏上香巴拉土地的那一刻,一切都將會隨風而逝。
現在,目的地已經很近了。
空中列車跟隨著前方幾架直升機,在充斥著視野的茫茫一片灰霧之中,航行了近一個鐘頭。所有的雷達導航係統都關閉了,除了引擎與螺旋槳的轟鳴聲之外,死寂的天地間隻剩下了不斷湧動翻滾、靜謐無聲的濃霧。
人們各自坐在位置上,有的閉眼出神,有的望著窗外天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最終一刻的到來。
林三酒是被一個細微聲音喚回了注意力的。
“長、長官……”
她睜開眼睛,循聲望去,發現剛才那個瘦小的年輕男孩不知何時走近了斯巴安。他一手扶著椅背,似乎有點緊張,身體硬邦邦地拱成了一個半弓形,嘴唇泛著與皮膚一樣的蒼白,襯得麵頰上的痘疤更加血紅。
坐在她對麵的金發男人,懶洋洋地抬起目光,輕輕“嗯?”了一聲。他似乎剛才也累了,像其他人一樣小憩了一會兒,此時嗓音中還帶著濃濃的、沙啞的睡意。
“長官,那個,我,”男孩一被他的目光籠罩上,喉嚨裡頓時像纏上了一根鋼絲似的,聲音緊緊得仿佛要碎開了:“我……我想問您……”
“什麼事?”
“那個……現在我們一直沒有開雷達……”
“是啊,”斯巴安微微一笑,放鬆而閒適地倚在椅背上:“怎麼了?”
“這——這不是很奇怪嗎?”這句話突然衝破男孩喉嚨,脫口而出:“我們連自己在哪、又在朝哪走都不知道,又到處都是霧,怎麼——怎麼——”
他說到這兒時,下意識地一轉眼,猛地刹住了話頭。眾人剛才都被他吸引過來了注意力,此時都朝他轉過來了一張張臉。每一張臉上,都帶著同樣的一副平靜麵色。
男孩思維反應不慢,儘管麵色驟然難看下來,卻依然急忙改了口:“……怎麼能到達香巴拉呢?”
即使林三酒也看出來了,他原本想說的話隻怕根本不是這一句。
“奇怪了,”他的長官抬手攏起一頭金發,笑道:“你沒有感應到自己體內的生物導航嗎?”
“生……生物導航?”
“香巴拉在哪裡?”斯巴安忽然問道。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男孩身上,但顯然並非在朝他發問;因為他話音剛一落下,整架空中列車裡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伸出了手臂——那男孩用餘光一瞥,神情當即一震,踉踉蹌蹌地連退了幾步。
一隻隻手臂,密密麻麻、整齊劃一地抬進了天空裡,指向右前方。
男孩緊緊地縮起後背,讓他肩膀看起來更窄、一顆頭看起來更大了。“我……我明白了,我剛才是沒留意……”他臉上一瞬間浮起了清清楚楚的驚恐,好不容易咽了咽口水,他瞥了斯巴安幾眼:“長官,難道……你也有這個生物導航?”
“當然。”
男孩像是挨了一棍子似的,呆若木雞地站立了幾秒。他囁嚅著要往回走時,卻又被叫住了——“你坐在我身邊吧。”斯巴安輕聲吩咐道,“一會兒到了目的地,你緊跟著我。”
他低垂著眼皮、哆哆嗦嗦地坐了下來,一眼又一眼偷偷打量著自己的長官,卻不知道全落進了林三酒的眼裡。
“你叫什麼名字?”她這一開口,倒把他嚇了一跳。他往後縮了一縮,先瞧了一眼斯巴安,見他點了點頭,這才充滿戒備地答道:“……我叫米姆。”
這個叫米姆的男孩,似乎對斯巴安滿心尊敬。
林三酒沉默下來,從餘光中靜靜地觀察了他一會兒。這男孩年紀不大,五官扁塌、一臉痘疤,唯有一雙眼睛裡的光芒靈動活泛極了;他歪頭想了一會兒,低聲對斯巴安道:“長官,您去過香巴拉嗎?”
金發男人搖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