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在哪兒,”斯巴安似乎難得有這樣焦躁的時候,沒等她說完就開了口:“而且他是一個實習戰員,身上沒有聯絡器。”
他的聲音落下以後,二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他們彼此心裡都清楚,過了這麼長時間仍然毫無聲息,那男孩活下來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他試圖救過我們,”林三酒隻說了半句,喉嚨裡似乎就被堵住了——她赫然發覺自己竟然一點兒也不為那男孩感到悲憤,唯有一點兒淡淡的感傷,仿佛隻是剛剛揮彆了一個朋友。
過了半晌,斯巴安抹了一把臉,聲音嘶啞:“讓我們去看看這個母王。”
在末日中沉沉浮浮地掙紮了這麼多年,比米姆更突兀、更叫人難以接受的死亡,他們也不知道目睹了多少。失去早已是常態了;所有對於死者未儘的感激、喜愛、期冀,都會空落落地黯淡下去,最終與那個名字一起蒙上塵埃。
每次送彆一條生命,就像是自己也死去了一點點。
林三酒叫出了【龍卷風鞭子】,掂量了一下眼前屍山的規模與重量,猛然一鞭子抽進了半空裡。與被她撕裂的迅疾氣浪一起撲向屍山的,還有斯巴安甩出的一顆顆【便攜式炮彈】——它們衝入空氣時,驀然激起數道藍光,像是在空中硬生生製造出了一條通道;眨眼間,炮彈就轟地一下在屍山中砸出一個個龐大的空洞。
地麵顫抖起來,屍山仿佛通了電似的,不斷抖落下一具具屍體,又在半空中化作齏粉;遠處匍匐著的人體終於維持不住平衡,接二連三地骨碌碌滾下坡來,將四周斜坡都埋沒在漫天的煙塵裡。
“你看!”
在尖銳呼嘯的颶風中,斯巴安的聲音也被吹得搖搖擺擺:“屍山下有一個洞口!”
他說話時,又有更多的屍體撲簇簇滾落下來,一眨眼就將那一閃而逝的洞口重新填滿了。林三酒立即停下鞭子,待風勢漸漸停息下來後,拔腳就衝向了那一片狼籍的屍海。
他們在垃圾場般的一地屍體中間跋涉著,艱難地清空了剛才出現了洞口的那一片地。所有屍體都沒有臉,隻有半個空皮球似的空腦勺,感覺上已經不大像人了。扭曲斷裂的一截截殘屍堵死了那個向下的洞,當二人好不容易將洞口重新挖出來時,連斯巴安看起來也難得地有了幾分狼狽肮臟。
“我一直沒有問你,”當二人望著地上哪個黑幽幽、人頭大的洞口時,斯巴安低低地歎了口氣:“你到底經曆了一個什麼樣的夢境?你從劇本裡帶出來的東西把我們引到這兒來了,說明它和你的夢有一點聯係。”
“我不想回憶它,”林三酒硬邦邦地答了一句。
雖然她是在夢境中血洗了花生鎮的,但那種真實感與她實際上屠戮了一個鎮子沒有區彆,她甚至還能鮮活地感覺到鎮民身體的溫熱和抽搐——但讓她不願意回憶起夢境的不是屠殺的真實感,而是她對這場屠殺的無動於衷。
夢中的感覺,本該比現實中更強烈才對。
過了幾秒,她覺得自己口氣不大好,又補了一句:“實在要說的話,我夢裡……有座山,和這兒有些像。”
斯巴安點點頭,沒有追問下去。他轉開那一雙碧綠眼眸時,林三酒忽然浮起了一個感覺:他是一個能夠迅速切斷與他人聯係的人。
“洞口太小了,我們鑽不進去的。”他一邊說,一邊在手腕上一拍——一片投影立即躍入了半空,密密麻麻地浮起介紹各個物品的圖形和文字。“你也找找看,有沒有能夠挖洞,動靜又不大的東西?”
林三酒想了想,發現自己還真有一個——儘管挖洞不是它的本行。
畫師被叫出來的時候,斯巴安和他看起來都一樣茫然。
“你彆畫洞口這一圈土,”林三酒跪在地上,比比劃劃地說:“明白嗎?我要這個洞口的土去填補你的畫,這樣它就足夠大了。你要是不會畫,就蹲下來給我挖洞。”
最終那一幅鋪滿了死屍、色調陰慘的畫,就像是地獄打開了一個缺口似的,即使以最黑暗的美學標準來看,也毫無美感。以前的畫,林三酒不知道畫師都是怎麼處理的,但這一次,畫師將畫布卷了卷塞給了她。
“挺聰明的特殊物品,”在米姆消失以後,斯巴安難得地笑了一笑。“準備好了麼?”
林三酒點點頭,望著那個漆黑幽深的洞,一咬牙,順著洞壁滑了下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