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自作多情(1 / 2)

三千年前的東方斂消失在視野儘頭。

“怎麼樣,我是不是誰也沒看上?”

鬼神一臉得意,不動聲色地捏了捏雲昭的指骨。

第一次和姑娘這樣十指相扣,感覺……就一言難儘。

他得很小心地收著力道,生怕一不注意把她軟玉似的手指捏斷。

這麼強忍著,心就很癢,惡劣的壞意一股一股往上冒,很想捏痛她,看她哭唧唧。

身體裡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捏她?不行。捏她?不行。

雲昭:“……”

她側眸瞥他,他立刻彎起眉眼和唇角,沒心沒肺地衝她假笑。

這家夥。

他並不知道她什麼都看見了。

——他以為她隻看到他在隴陽道意氣風發、漂亮殺敵的樣子。

她卻看見他變成血人,看見他慘遭同伴背刺,看見他“屍身”站在那裡便能震懾萬千敵軍,看見他拖著血淋淋的腳步走向已經被屠城的家鄉。

——在北天境,他挑撿著高光場麵,讓她看他殺生證道,手刃仇敵。

她卻用厲鬼昭的眼睛,見過他的孤注一擲與破釜沉舟,見過他身上燃燒的血與火,他並不介意死去,隻要拉上仇敵。

——他讓她看他功成名就,帶著神劍與神筆衣錦還鄉。

他並不知道她看見了他在涼川畫青樓的樣子。

懶淡、冷倦。

他在世間的所有羈絆儘數化為飛煙。熟悉的親朋、鄉鄰、苦主(他做過江湖騙子)全部死絕,仇敵也死了,那時該有多寂寞。

他的心境,她其實可以共情。

所以那個玉……她真的可以不在意。

那個時候的他,如果能有一份羈絆,那應該是他心底全部的溫情了。

雲昭心情複雜地看向東方斂。

他笑吟吟告訴她:“你也聽到了,我沒想見哪個活人。燭龍筆畫的是我娘生前待過的地方,見她最後一麵。”

他正色補充,“那個玉,我沒送人。”

雲昭問:“你娘的花魁選上了嗎?”

東方斂愣住。

他忽然一驚,睜大雙眼,見鬼似的盯著她:“你怎麼知道?我連這個都給你說?我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不記得?”

雲昭:“你就告訴我選上了沒有。”

他想了好一會兒,愁眉苦臉道:“……沒注意。當時心思不在。”

雲昭:“哦。那你有沒有看見我?”

他愣了下。

旋即,噗地笑出聲。

幽黑的眸子彎了起來,唇角壓都壓不平。

雲昭迷惑:“我說正經的,你在笑什麼?我問你,你畫青樓的時候,看沒看見我?”

她這麼一說,他更是眉飛色舞。

為了忍住笑,他那冷硬的、帶著劍繭的手指不自覺地一下一下捏她,把她手背捏紅了一片。

雲昭:“?”

“媳婦。”他輕咳一聲,正色道,“媳婦。我能理解,你希望我想見到的人是你,用燭龍筆把你給畫了出來,但是。”

雲昭:“……”

“但是那會兒你還沒出生呢,我哪能認得你。”他艱難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對她說,“要是有你,我肯定就畫你!”

雲昭:“……”

怎麼說呢,她好像一不小心真就撞進了他的畫裡。

以燭龍筆為媒介,三千年後的她,短暫邂逅了三千年前的他。

隻是,他記憶裡既然沒有她,說出來倒像是她自作多情了,這家夥能把尾巴翹到天上。

不說。

她仰起臉,衝他假假地笑了笑:“所以合歡玉牌當然也不是給我刻的。”

他把頭點到一半,陡然僵住:“呃,媳婦。話也不能這麼說……”

雲昭笑笑地表示自己並不在意,然後把牽在一起的手往回抽。

東方斂不情不願放開手。

方才十指相扣,他得刻意收著力道,生怕捏斷她那二兩小骨頭,憋得他渾身難受。

此刻不用忍著了,手裡卻空得更難受。

他手指微動,摁住劍,把劍柄捏來捏去,心裡一陣暴躁。

‘沒事刻個什麼鬼玉!惹我媳婦生氣!’

她不高興的時候其實很明顯,笑容假假的不及眼底,身上香味也會變淡,就跟個晴雨表似的。

哄人,他是真不會。

他的思路很簡單。誰惹她,他殺誰。

問題是惹她的人是自己——這就給他整不會了。

沉默中,記憶幻象消散。

細雪碎碎落了下來,有一片停在她眼角,被她肌膚的溫度融成晶瑩的小水珠。

像一滴淚。

偏她還在笑,笑得明豔動人。

那一瞬間東方斂是真對他自己起了殺心。

他認真道:“我可能就是看人家兩口子感情好,一時興起,買那個玉。”

雲昭挑眉:“你說清平君和微彤。”

“嗯。”他潦草點點頭,皺眉道,“我和他們其實也不熟,像清平君那種小白臉,放平時我肯定是看不上眼的。你都不知道,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就很像那個……”

他驀地收聲。

雲昭:“像哪個?”

東方斂很想給自己來一劍。

他真不是跟她翻舊賬,就是一時嘴巴快過了腦子。

三千年前那個清平君,挺像晏南天,而且……

雲昭敏銳地眯起雙眼:“像晏南天?”

雖然幻象裡清平君本人隻現身了寥寥數麵,但她隱隱約約也有那麼點感覺——清平君忍氣吞聲與弦月神女周旋時,就有點像當年被她“強取豪奪”的晏南天。

東方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