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棄他而去(1 / 2)

反派劇透我一臉 青花燃 17532 字 4個月前

彆苑位於京都以北,洛水河畔。

夏日炎炎,帝桂林最是茂盛,明黃的葉片在烈日下泛起金彩光層,淡紅玉色的葉梗隱在金光下,看不分明。

到了秋冬時節,葉梗會轉為赤血般的顏色,金黃葉麵上也會沁出斑斑點點的紅。

傳說那是人皇隕落時濺滿群山的血。

“沙沙——沙沙——”

雲滿霜目光複雜地看著那具活屍。

活屍正在側廊下走來走去,懷裡抱著個白胖可愛的嬰兒,嘴裡咿咿呀呀唱著模糊不清的哄睡歌。

這一幕並不會讓人感覺溫馨。

且不說溫暖暖是個活屍,隻說這嬰兒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嬰兒的母親此刻又在何處,絕對便是個慘絕人寰的鬼故事。

晏南天把事情做得很乾淨,明麵上一片歲月靜好,毫無破綻。

雲滿霜歎息一聲,視線轉向天際。

“他會來嗎?”他自語般問。

“會。”黑傘下的趙宗元笑歎,“他自知生死難料,也就剩這點念想了。何況。”

這隻透明的鬼側目望向自家二哥。

“他能全心信任的人,隻有你了。”

趙宗元轉頭提醒老柳,“最後這句不要翻譯。”

以免徒增感傷。

老柳老實地點點頭,對自家將軍說:“會。他自知生死難料,也就剩這點念想了,何況他能全心信任的人隻有你了,最後這句不要翻譯。”

雲滿霜:“……”

趙宗元:“……”

雲滿霜搖了搖頭,失笑。

他往前一步,走到陽光下。

“他從前,熱血意氣,酷愛冒險。”雲滿霜語氣平靜,“換那時候的他自己,恐怕也不敢想象將來有一日為了活命,竟能無惡不作,醜態畢露。”

春風得意的少年郎,終歸是變成了苟命怕死的老王八。

“他信我,因為他相信我還是從前的雲滿霜。迂腐,重信,把清譽看得比天還大。”

雲滿霜輕輕搖頭。

“他沒想過他為什麼會變成今日的樣子,我卻已經親身見證。”他的目光深邃如海,“因為權力。”

至高無上的權力,就是世間最美味的毒。

一旦嘗到,誰也不願意撒手。

雲滿霜在水鏡世界裡做過一國之主,縱橫天下,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他也試過了真正把權力握在掌心的滋味。

趙宗元凝望雲滿霜的背影,許久,沉沉吐出一口鬼氣:“他若知道二哥嘗過,怕就不敢來了。”

雲滿霜歎氣:“誰敢說自己不會變——我也變了。”

他轉過頭,望向執黑傘的老柳,以及老柳身邊的鬼魂趙宗元。

“三弟,老柳,你們怎麼看?”

趙宗元:“……”

得,變了,但沒完全變。

*

晚時分,雲滿霜剛把酒壇子搬出來,端坐帝桂樹下,便聽到院外重甲鏗鏘作響。

重兵如潮水般湧來,頃刻包圍了這座彆苑。

院門被撞開。

老太監敬忠垂著一雙厚重的眼皮,將形容枯槁的帝王攙下龍輦。

皇帝抬了抬手。

甲胄聲整齊響起,兩列禁軍退守在彆苑外。

皇帝隻帶著敬忠公公一個人,緩緩踏進了門檻。

“雲二弟,喝酒都不叫我,這可做得不地道!”皇帝嗬嗬笑道。

雲滿霜也不問他為何知道自己在這裡,隻沉默著,提起酒壇,注滿另一隻大瓷碗。

“叮淩淩。”

酒液清澈,濃香四溢。

皇帝老實不客氣地摸到他對麵坐下。

敬忠公公沒來得及用袖子揩木凳,輕“嗐”一聲,悄悄跺腳。

雲滿霜又提起酒壇,再倒滿一碗,擺到左手邊。

皇帝目露懷念:“三弟的位置啊,他若是還在就好了。”

雲滿霜麵無表情:“他在。”

皇帝搖頭歎息:“他呀,當年若是娶親留個血脈多好,替他把孩子養大,也好留個念想。”

雲滿霜:“他自己就在。”

皇帝又道:“兄弟三人終究沒能見上最後一麵,許多話再無機會講。”

雲滿霜望了望左手邊陰沁沁的空處:“……你真的可以講。”

“想什麼呢雲老憨,”皇帝有點氣喘,笑容倒是難得爽朗,“你以為我這次來,是要送你去見三弟?你可把大哥看輕了!”

趙宗元垂眸笑了下。

“孩子呢?抱過來我看看。”皇帝端起酒碗啜了一口。

敬忠公公一臉心疼,又不敢勸。

侍女抱了嬰兒過來,它睜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住趙宗元“咯咯”笑。

皇帝以為嬰兒在看自己,抬起手,想摸摸它嬌嫩的胖臉。

嬰兒“哇”一下大哭起來。

皇帝枯癟的手尷尬停在半空,自嘲地笑道:“嬰兒能見鬼,知道我命不久矣,怕我。”

“那不會。”雲滿霜道,“它見著三弟就高興。”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侍女把嬰兒抱走:“行了,我知道你怨我。但是二弟啊,三弟的死,你覺得真能怪我麼?他有話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他都以死相逼了,我有什麼不能答應?”

雲滿霜盯著皇帝的眼睛。

這雙眼睛已經渾濁,從裡麵找不出半點真心。

他抬起手中的碗,狠狠悶下一大口。

“咚!”

雲滿霜把空碗重重擱在木桌上,提起酒壇,又注滿一碗。

“三弟,乾!”

他碰了碰左邊桌側那隻盛滿烈酒的大瓷碗。

皇帝也歎著氣抬起碗,去碰趙老三那隻。

雙碗相觸,忽有一道刻骨寒意順著手腕攀上來,陰沁沁襲向心肺。

皇帝手

一抖。

將死之人,身上陽氣淺薄,恍惚間竟像是看到了趙宗元的身影。

呼吸猛一滯,瞳仁收縮。

放下碗,揉了下眼,發現那處空空蕩蕩,哪有什麼趙宗元。

畢竟做了多年皇帝,隻驚了一驚便笑了起來。

“趙三弟惦記了一輩子小侄女,如今有了侄孫,說什麼也得來看看!”他再次用碗撞了撞桌上那隻酒碗,“來,三弟,大哥敬你!你在便好了,雲老二這個悶葫蘆,跟他喝酒最無趣!”

雲滿霜不說話並默默乾掉了一大碗酒。

皇帝絮絮說起了從前。

“當年陰平山、血河岸、鄭家堡、凝雲橋幾場大仗,我們兄弟三人殺得是真痛快!人生若能重來一次便好了,這麼多年來,我再無一刻能有那時開懷!”

雲滿霜沉默著連乾了三碗酒。

放下碗,他總算甕聲開口:“你還漏了一件。”

“哦?”見他難得接話,皇帝不禁打起精神,挑高眉毛,“哪一件?”

雲滿霜抿唇片刻,沉聲道:“隴陽道。”

皇帝微窒,臉上顯出些不悅:“朕說的是兄弟三人,隴陽道隻有你和朕,沒有那逆賊!”

雲滿霜認真告訴他:“三弟對你我,仁至義儘。那處沒有敵襲的道口,便是三弟獨守。”

皇帝眸光微閃:“……你知道了。”

雲滿霜心頭一震,驀地抬眼:“原來你早就知道!”

他將碗重重往木桌上一頓,酒液濺出,疾聲喝問,“你知道,竟如此待他?!”

敬忠公公皺眉上前:“大膽~”

皇帝豎手,示意敬忠退後。

“叛了便是叛了。”皇帝沉聲道,“趙氏站先太子,人儘皆知。我若心慈手軟,如何震懾其餘那些心懷不軌的叛逆之徒?”

雲滿霜盯著他,眸中有怒焰燃燒。

失望?痛心?不,這些詞語,抵不上他心頭情緒萬一。

他咬牙開口,一字一頓:“三弟真不值!”

“不,二哥,”趙宗元的鬼魂探過身來,拍了拍雲滿霜肩膀,“有你在,便值得!”

皇帝哼笑:“有什麼值不值,為君效命,本就是他應儘之義!”

他抬眸瞥向雲滿霜。

“你也一樣!”他用微顫枯瘦的手指點了點雲滿霜,“既然回來了,那也不用再走,鎮西軍有老九接手,你且在這裡含飴弄孫。”

雲滿霜冷冷看著他:“你以為我會答應?你可知道九皇子給鎮西軍造成了多少損失!”

“那又如何。”皇帝聲線轉冷,“總好過你擁兵自重,鑄成大錯!敬忠!”

敬忠公公垂首上前:“老奴在。”

皇帝道:“廢了我二弟修為罷,以免他想七想八,鑽了牛角尖,又讓我傷心。”

“是。”敬忠公公笑吟吟望向雲滿霜,“大將軍王,那……得罪啦。”

雲滿霜把手中的碗重重磕在木桌上。

他虎目透出精光,逼視皇帝:“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敬忠稍等。他撥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抬起漸顯疲累的眼睛,問:“哪件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九皇子觸犯軍紀,我已將其……”雲滿霜緩聲道,“就地正法。”

皇帝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敬忠公公輕吸一口涼氣,周身氣勢一震,立刻將修為催升到頂峰。

“你……”皇帝難以置信,“你反了天了?!”

雲滿霜危坐不動:“君要臣反,臣不得不反。”

皇帝依舊不敢相信,他眯起一雙曾經銳利過的鷹目,陰沉沉盯住雲滿霜。

“你的妻女,都掌握在朕的手心。”皇帝寒聲道,“今日就算你有把握殺出重圍,就不用顧忌她們性命了麼!”

雲滿霜隻冷冰冰盯著他,身上氣勢節節攀升。

“嘎——吱——”

台階上方,兩扇雕花黑木門緩緩敞開。

皇帝沉著臉,抬眸一看。

隻見新點起的燈火下,正正站著一個人。

一身玄黑長袍,頭發束得一絲不亂,雙手攏在身前,溫潤如玉,風儀萬千。

晏南天。

“父皇莫不是忘記了,誰才是這間彆苑的主人?”

晏南天一步一步踏下台階,走到雲滿霜身旁,站定。

他溫聲告訴皇帝:“湘陽夫人和阿昭都有我看顧著呢。”

皇帝眯起眼睛,視線在他二人之間來回逡巡:“好,好,好哇!朕看你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膽!”

“既然如此,”皇帝咳嗽著,驀地起身,“今日這裡,便一個也不用走了!”

敬忠公公微笑著護到皇帝身前。

潛在院牆上的暗衛發出一聲清哨,立刻便有重甲禁軍破門而入,鏗鏘舉刀。

“雲滿霜。”皇帝真心實意地痛心疾首,“朕萬萬沒想到,你竟叛朕!待朕得道登仙,難不成還會委屈了你這老兄弟?”

雲滿霜搖頭:“你怕是還不曉得上古仙神都是些什麼東西,你以為他們會渡你?”

皇帝輕聲笑歎:“我晏氏祖上清平神君,自然會渡我這個不肖子孫。”

他疲倦地擺了擺手,“你們這些人啊,沒有福氣!罷,罷,謀逆當斬!”

一眾禁衛齊齊落刀,刀鋒直指雲滿霜等人,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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