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債多不愁(1 / 2)

反派劇透我一臉 青花燃 17757 字 3個月前

雲昭記憶混亂,心緒翻沸。

晏南天的黃梁美夢於她而言,正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大噩夢。

驚聞阿娘出事的恐懼感仍然縈繞在胸間,恍惚回過神,思緒雖未徹底清明,周身已湧遍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便在這大悲大喜、脫力顫抖的瞬間,她看到了鬼神驚為天人的臉。

怔忡之間,她似乎張口對他說了句什麼話……

扶在她右邊肩膀上的那隻冰冷大手緩緩鬆開。

下一瞬,雲昭被摁住了腦袋。

這個鬼神,指骨那麼硬,下手又重。

她一時竟分不清他是撫了撫她的頭,還是準備把她的腦袋當成青瓜捏碎。

他從她身後俯身探出,臉擱在她耳側,呼吸似有若無,冰冰涼涼。

他微虛黑眸望著前方,骨相驚絕的側顏上,慢慢勾出一個笑。

“矜持點,媳婦。”

清冷玉質的嗓音落入她耳畔。

他的語氣頗有幾分無奈——好像在煩惱媳婦不分場合對他瞎表白。

薄而精致的唇角繼續往上方揚起些許,姿態矜傲得不得了。

雲昭呆呆看著這位近在咫尺的絕世美男子。

好想再啄他一次。

啄他的嘴。

阿昭,?_[(”身旁忽然傳來晏南天的聲音,“請聽我一句解釋。”

他提步上前,想拉她的手。

雲昭正在啄與不啄之間反複橫跳。

氣氛被打破。

東方斂表情消失,瞥過冰冷淡漠一眼。

旁人見不到這鬼神,但在那一霎,晏南天本能寒毛倒豎,手指微頓,隻擦著雲昭的袖邊劃過。

雲昭冷冷回望。

“大繼儲君,”她慢聲道,“我與你之間,已無私話可說。往後公事公辦,各憑本事。”

大繼為何叫大繼,因為它承繼了人皇太上的王朝與遺澤。

她若叫他大繼儲君,他就得稱她太上尊後。

晏南天望著她,眸光微微地閃。

這場夢於她而言是噩夢,但卻是他不得不為的必經之路。

她的眼神那麼堅定倔強,看著這雙眼睛,他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了。

‘昭啊,’他悲傷地想,‘你既知道我背負著什麼,便該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有苦衷。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待我成為贏家,再與你說。’

晏南天垂下眼睫,掩去眸色。

“黃梁夢境是假非真,我已醒來。”他一邊說,一邊環顧四下,沉聲喝問,“諸君,都醒了麼?!”

這一聲蘊了修為的厲喝宛如驚雷,震醒了沉浸在夢中的眾人。

隻見繭中諸人回過神來,個個驚魂不定,汗流浹背。

空氣中彌漫著乾燥腐朽的黴腥味。

倘若繼續做夢下去,那這遍地動物屍骨,便是所有人的下場。

侍衛們倒嘶出聲。

“這玩意,邪……邪門兒!

怕不是什麼神女?_[(,而是妖女罷!”

“不然放火燒了她吧殿下!”

晏南天麵露沉吟,偏頭望向雲昭,毫無異色道:“問一問太上尊者怎麼說?”

雲昭微微眯起雙眼。

直覺告訴她,晏南天應該是感覺到了什麼。

此刻,太上本神確實就在她身邊……哦不,他已經跑去看仙宿女屍了。

雲昭一看東方斂那個表情就能腦補出他在想什麼——碎成這樣的活屍啊,多稀奇!

張禦醫也湊上前去,果斷伸出手,摁了摁女屍腹部。

方才黃梁一夢,醉心醫道的老禦醫沒夢到彆的,就一直夢見自己在摸屍體,摸屍體,反複摸屍體。

此刻已然輕車熟路。

“沒看錯,腹中果然有死胎。”禦醫微眯一雙葫蘆眼,腦袋一點一點,“四個月不止。”

陳平安連忙從懷裡摸出個線裝本,湊上前詢問道:“宿北大震時,仙宿神女懷胎四月,救人而死,一屍兩命——是這樣麼?”

禦醫張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摸著那蠕動的寸寸碎骨道:“她並非死於天災,而是慘遭殺害。”

眾人不禁屏息凝神:“咦?”

這和傳說中不一樣啊。

“周身骨骼瞬間全部被擊碎,胎兒也斃於腹中。”禦醫張搖頭歎息道,“再詳細的便診不出來了,也不好判斷究竟是死於何等凶器——上古神鬼之力,實非今人能夠理解。”

陳平安更是百思不解:“仙宿神女死於大震,史書有明確記載,怎麼可能會出錯?況且她是神平男之妻,神平男的父君乃是東天帝,誰敢在太歲的頭上動土?”

沉吟片刻,小太監一拍大腿,擲地有聲,“要麼是神平殺妻,要麼就隻能是那惡貫滿盈的魔神乾的了!”

仙宿女屍身旁,魔神本神幽幽回眸,睇了陳平安一眼。

雲昭用口型安撫自家太上:“沒事兒。”

接到她信號,他不由得欣慰地彎了彎眼睛——就知道媳婦信他。

雲昭:“反正債多不愁。”

東方斂:“……”

他還不服氣了。

他慢吞吞抬起一隻蒼白若骨的手,置於女屍顱頂。

他手大,手指極其修長,虛虛淩空抓握的姿態強勢利落。五指微微一震,身上冰冷強大的氣息立刻向著四周彌散。

埋骨地溫度急遽下降,似有陰風陣陣,直往人骨縫裡麵鑽。

驀地,女屍身軀一顫,竟像是扶乩般痙攣起來,在那件血衣底下瘋狂蠕動。

眾人臉都白了,紛紛祭出兵器,警惕地後退。

忽一霎,風平浪靜。

女屍跌落回去,恢複了緩慢蠕動的正常節奏。

眾人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下不禁發出滄桑的感慨——為什麼這麼快就能覺得一具慢慢蠕動的破碎屍體能叫做“正常”啊!

人的

下限,果真永無止境。

雲昭望向東方斂。

他若有所思,漫不經心將五指收回。

她的視線不自覺定在了他的手上。

他那隻手仍然虛虛保持著一半抓握的動作,因為想著事,手指收得極緩,就像一霎一霎定格的冷硬的玉。

性感得要死。

雲昭知道他拿到了仙宿女屍的記憶。

她輕咳一聲,拍了拍雙手,示意眾人:“分頭探查埋屍地,不要放過任何細微線索!”

眾人齊齊頷首:是!?[(”

她轉頭一望,隻見張蟲亮與陳楚兒兩位醫者早已經忙活了起來,頭湊著頭,一邊研究那些脫水而死的動物屍體以及繭壁上的紅榕根須,一邊低低交談。

“前輩也覺得這些動物是染疫而死?”

“沒錯。”

“難道此地便是大疫源頭?”

“難說。但此刻應該是沒有危險了。”

“這又是為何呢?”

“不好說。來,我們先剖開這具獾屍看看——小姑娘你會不會怕?”

“不怕,我來幫您!”

一老一少擼起袖子,雷厲風行。

雲昭見眾人都忙起了正事,欣慰點點頭,不動聲色挪到了繭壁邊上。

東方斂已在這裡等著她。

他道:“這個屍體,有點像你。”

雲昭:“……你說話真好聽。”

他低低笑了下,拎起指骨,緩緩往她肩頭一敲。

雲昭捂肩:“嘶!”

*

雲昭環視周圍華麗寢殿,緩了片刻神,便明白東方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這次幻象中,她看到了仙宿女。

仙宿女的夫君神平男,人稱南君。

南君的父親是東天帝。

南君與仙宿女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初初成人便結為夫妻,恩愛之極。

她自幼被家人嗬護得很好,婚後又被南君嗬護得很好。

她的心思極為單純,平日牽掛的多是百姓疾苦。

然而世事總不能那麼完美。

婚後,她的親族陸續出了意外,或隕落,或失勢。

幸好南君總在她身邊,陪伴著她捱過了那些風雨飄搖的日子。

他順理成章吸納了嶽家的勢力與香火,隱隱已有東天儲君之勢。

他待她一直是極好的,彼此知根知底,她想做的事,他總是無條件支持。她使小性子,他也總是無條件包容。

她以為這一生都會與他一起安然度過。

不曾想,某日他竟收下了一個旁人送來的女子,安置在西殿中。

他說那個人是他手下最得力的部將,在戰場上對他有救命之恩,部將不要賞賜,隻求讓妹妹留在他的身邊。

救命之恩,他實在不好推脫,便將人帶了回來。

雲昭:“?”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可以理解

,但為什麼不是部將自己以身相許?許個妹妹算怎麼回事?

她搖了搖頭,繼續回憶仙宿女的過往。

南君把那女子帶了回來,他發誓絕不會碰那個女子一根手指,隻好吃好喝養著她,給她個側夫人名分,便算是儘到意思了。

他說如今局勢險峻,人皇東方斂的勢力越來越大,父君日日暴躁難安,他如今也是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實在不敢在這個時候寒了部下的心。

他讓她相信,他的心意絕無改變,她永遠隻是他唯一的妻。

自那女子住進來,他也確實不曾理會過她,甚至不許她踏出西殿半步。

他對她仍像從前一樣好。

仙宿心地單純,漸漸便信了他,在他麵前重新露出笑容,與他和好如初。

雲昭發現這個南君與晏南天很有幾分相似。

南君也生了一張清俊的小白臉,偶爾有個傷痛,便是一副病弱貴公子的模樣。

哄人倒是不及晏南天會哄——大概是因為仙宿女性情溫和,不比雲昭任性跋扈,南君無需經曆千錘百煉。

沒多久,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仙宿女夜間驚醒,發現南君竟不在身邊。

直覺告訴她,他仍在這座神殿。

於是她坐到窗邊等,等到天色微白,她看見他從西殿走了出來。

她傷心欲絕,默默躺回床榻,背對著他,不讓他發現自己的眼淚。

她打算離開。

不曾想,那女子竟然主動來找她。

那女子以勝利者的姿態告訴仙宿女,仙宿女的所有親人,其實都是被女子的哥哥殺掉的。

女子說,她才是南君的真命天女,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兄妹二人,一個是南君左膀右臂助他收納宿、平二地香火,另一個即將為他誕下骨肉,不像仙宿女是個不下蛋的雞。

南君恰好在此刻踏入了寢宮。

他麵色煞白,一掌把那女子打到吐血。

他急急向仙宿女解釋,說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她被那女子騙了,他根本沒有碰過那個東西。

他說她親人的死,都是手下那些部將自作主張,他並沒有任何授意。

他說大錯已成,他也和她一樣痛苦,甚至比她更痛苦——他既痛且悔,心下早已暗暗發過誓,隻待時機成熟,便要手刃全部凶手,替她親人複仇!

他反複向她解釋,抱著她,哄著她,將她困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