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寒而栗(1 / 2)

一瞬間,寢殿寂靜到隻有細微的水聲。

“嘩啦……嘩啦。”

隔著近乎凝固的空氣,雲昭傲然與晏南天對峙。

她單手把溫暖暖的臉按在水裡,身體被對方的掙紮帶得輕微搖晃,目光卻一瞬不瞬,刀光劍影電閃雷鳴地砸向晏南天。

在他身後,宮人侍衛分立左右,眼觀鼻、鼻觀心。

無人敢妄動。

晏南天落下撐在額角的手,抬眸接住她的視線。

她原以為他會針鋒相對。

視線相觸,晏南天居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笑得雙肩微震。

雲昭:“?”

雲昭:“你笑什麼!”

他擺了擺手:“都說了,讓你少看些末流話本。”

雲昭怒火稍減,狐疑地眯了眯眼睛。

他抬起右手,啪啪拍了拍他自己右邊側臉,然後將手繞到左邊,又啪啪拍了拍他自己左邊側臉。

雲昭:“?”

他這是在乾什麼?

“看出分彆沒有?”晏南天悉心教導,“自己打和旁人打,手掌印是不同的,一個拇指在上,一個拇指在下。她想冤枉你,至少不該右手打右臉。”

雲昭:“……啊。”

溫暖暖整個僵住,有一會兒沒掙紮。

“昭啊,”晏南天扶額,“你是不是太小看一個宮鬥贏家了?”

雲昭微微心虛,臉上依舊理直氣壯:“我又沒說你信她!我教訓她,是因為她冤枉我!我能受這氣嗎,你說!”

他彎著眉眼笑:“那不能。”

雲昭眸光閃了閃,心下略有遲疑:“……晏南天,你也看到了她是什麼樣的人,你覺得她能讓我好過?”

咕嚕……水中開始冒氣泡。

她在水裡麵下了“來年今朝”,喝下去見血封喉,明年今日便是祭日。

這個人,還是死了更好吧?

“我自有辦法。”晏南天走向她,“她生母下落,我已有了線索。世人並不知道溫母是死是活,隻要落到我手上,生死便是我一句話——敢不聽話,我活剮她娘。”

他神色溫和,骨子裡卻透著股令人安心的冷酷。

雲昭心裡像是有個小人蹦了起來,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地卸了三分。

憑心而論,晏南天待她是真的無話可說。他說的那些其實很有道理,他的解決方式也是最好的策略。

此刻收手,把溫暖暖從水裡拎出來的話,大概,也許,還能活?

都吐氣泡了,嗆不嗆水,隻在片刻之間。

雲昭內心天人交戰。

她知道自己已經冤枉了晏南天好幾次。

他對她那樣掏心掏肺,處處為她著想,她真的還要任性衝動、一意孤行嗎?

他也會傷心的吧?

雲昭神色動搖,遲疑著收緊五指,慢慢把溫暖暖往上拎——

窗畔恰好來了一陣風。

拂過晏南天,落在她身上。

雲昭定住。

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熟悉的檀香裡又一次沾染了討厭的茉莉。

他昨晚換過衣裳,那時候分明已經沒有味道了。

雲昭嗓子微緊,冷聲質問:“今日你跟溫暖暖見過麵?”

晏南天微微蹙眉:“什麼?”

雲昭盯著他,一字一頓:“你身上的茉莉味,很難聞。”

他的眸光瞬間冷下去。

隻一霎,他便緩了顏色,語速略快地向她解釋:“我並不知情,許是被人動了手腳。阿昭信我,我會查清此事,給你一個交待。”

他的眼睛會說話。

慍怒之餘,帶上些許委屈——阿昭,說好了不疑我。

有那麼多冤枉他的例子“珠玉在前”,雲昭難免有些心虛。

說了不疑他,卻一而再、再而三。

晏南天走到她身邊,垂眸看她。

“阿昭也教訓得差不多了罷?”他頓了下,告訴她,“父皇要見溫暖暖,有話問她。”

雲昭:“啊?”

晏南天:“詳情回頭與你細說,我先帶她進宮一趟。你放心,不會讓她在父皇麵前胡言亂……”

視線落向水中,晏南天臉色劇變!

他倒吸一口涼氣,陡然抬手,握住雲昭的腕。

她低頭望去,隻見清澈的水已然變得渾濁——溫暖暖吐出了黑血,像墨一樣在水中暈散。

啊,來不及了。

“阿昭!”晏南天額角綻起青筋,咬牙向她低吼。

雲昭抬眸看他。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記得收著力道,沒有捏痛她的手。

他微顫著五指,握緊她的腕,將溫暖暖從水裡帶了出來。

“嘩啦——”

錯亂迷離的水光中,綃紗上漂亮的字跡模糊不清。

溫暖暖已經中毒不淺,臉色慘白如金紙,唇角不斷往外滲血。

晏南天示意一名侍衛上前,接過溫暖暖,封住她的心脈,往她體內輸送真氣。

雲昭老實交待:“是‘來年今朝’。喝下去,沒救了。”

晏南天閉了閉眼。

“阿、昭。”他緩緩睜眼,一字一字往外咬,“阿昭啊。難道,我就這般,不值得被你信任?”

他雙眸發紅,薄唇輕顫,隱忍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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