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
慕糖不屑：“這麼熟練, 你騙誰呢？”
“我沒騙你。”衛晞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我小時候做過一些傀儡戲的人偶，女人偶們的發型都是我設計的。”
“傀儡？”慕糖笑了起來, “你一個男人，還有這種愛好？我以為人偶娃娃什麼的, 都是女孩子家才喜歡的玩具。”
“這可跟洋娃娃不一樣。”衛晞也不窘迫，“傀儡穿上絲線就任由我控製，按著我寫的劇本走，什麼樣的結局都由我說了算……這樣的感覺還挺好的。”
他的掌控欲似乎也不小。
“你喜歡控製彆人？”慕糖問。
衛晞含笑睨了她一眼：“那要看是誰了。”
他意有所指, 慕糖挑了挑眉，正想告訴他她永遠不可能受控於人，手腕卻被他輕輕牽住，衛晞帶著她走了出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
“好地方。”衛晞淺笑，“我惹了你不開心，總要找點好東西賠罪。”
這座宅邸慕糖私底下逛了個遍, 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地方”她沒去過。
然而衛晞領著去的地方，她還真的未曾涉足過。
他打開幾道機關, 帶著她從地下穿過。慕糖這才發現，她對這座宅邸僅是一知半解。
“這些密道和機關……都是你設計的？”
“是啊。”衛晞應了一聲。
“好好的宅子, 你乾嘛弄得這麼詭異？”慕糖看了他一眼, “你在防備著什麼仇家麼？”
“你想多了。”衛晞笑道, “我隻是閒著無聊……沒事就鑽研鑽研這些東西。”
慕糖看著他的眼神更奇怪了：“……你到底是有多閒？”
“我今年剛好二十。”衛晞說, “你要是待在一個地方整整二十年，也會像我一樣清閒的。”
慕糖腳步微頓：“你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這裡？”
“是的。”
他的回答乾脆利落。
“為什麼？”
衛晞停下了腳步，地道裡的光忽明忽暗，映著他的微笑，明滅不定。
“對我的事情, 就這麼好奇？”
“本來就很奇怪。”慕糖眨了眨眼，“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你是在躲什麼人麼？”
“不是。”衛晞歎道，“我知道有很多人想殺我，如果真的要躲，也不會躲在這裡。”
慕糖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這座宅邸算不上什麼安全之所，雖然防備森嚴，但也有的是殺手可以扮成傭人混進來。
比如她。
那麼他留在這座宅邸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慕糖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沒有再問下去，她心知肚明，問多少句都隻是浪費口舌，衛晞一句也不會透露。
這男人簡直滴水不漏，慕糖其實之前也試探過幾句，可對他的秘密還是一無所知。
“到了。”
衛晞領著慕糖走上樓梯，來到一間暖房，這是她沒有來過的地方。
這裡溫度比外麵高一點，穿過走廊，麵前是一道上鎖的門，衛晞把門打開，裡麵是一間玻璃房。
玻璃房裡的空間不大，卻布置得很溫馨，地上花團錦簇，空當的地方鋪著一條方形小地毯，觸感綿軟。
衛晞拉著慕糖在地毯上坐下來。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慕糖瞧了一眼，“我覺得也不過——”
她說了一半，卻是頓住，有些猶豫地伸出手，摸了摸身邊的花朵。
這周圍種的都是紫陽花，淡紫、天藍、淺粉交織著，這樣的景象慕糖不是沒有見過，她見過更加繁花爛漫的景色——觸碰起來卻都及不上眼前這株植物的細膩柔軟，仿佛花瓣草葉間，還能感受到植物呼吸的淺淺韻律。
這是真正的花。
她身邊都是人工材料合成的花卉，這還是慕糖頭一次見到真花。
“你種的？”慕糖偏過頭看著衛晞。
“我調整了好多次土壤的成分，花了很長時間才複原了這種植物。”衛晞輕輕撫了撫身邊的小花，“但其實和文獻上記載的相比，它的個頭縮小了三分之一……這大概已經到了複原的極限。”
“喜歡它們麼？”他問。
慕糖點點頭。
沒有刻意做戲的成分，這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衛晞眉眼輕輕彎起。
“我知道，你其實很討厭虛假的東西……可惜大多數時候，真實之物卻很難在這片土壤上生存下去。”他有些寂寞地看著周身幾株瘦弱的紫陽花，“我試過上百種植物的種子，最後活下來的隻有這種植物。”
他又在說著這樣的話，好像他很了解她似的。
可是這次慕糖沒有反駁，因為他沒有說錯。
她的確討厭虛假的東西，討厭假花，討厭人前人後兩套的虛假麵具——可諷刺的是，她自己說過的謊言早已不計其數。
所以慕糖盼望著變強。
她希望未來有一天，自己能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隨心所欲肆意妄為，不必再用偽裝和謊言維持生存，不必受到誰的約束，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可以去做什麼。
腿上微微一沉，衛晞在地毯上側躺下來，頭枕在她的裙子上。
他似乎有些累了，就這樣輕輕闔上眼眯了起來。
慕糖沒動，任由他枕著，隻是低下頭看著他的睡容。
衛晞五官的輪廓就像他人一樣柔和，臉色比正常人顯得蒼白，睡著時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他的脖頸也偏纖細，她大概不需要費太大力氣就能折斷他的脖子。
慕糖的指尖觸了觸他頸邊，現在倒是下手的好機會。
不過她暫時沒有殺人的興致。
難得有這樣一片安靜的時光，慕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平靜。
空氣暖洋洋的，周身被柔軟的花朵圍著，她和她要殺的人以一種微妙的方式和平相處——她不想破壞這一刻。
慕糖垂著頭，觀察了衛晞一會兒，想到他平時溫柔卻又正經的模樣，忽然生出了玩心。
她悄悄揚起一個惡劣的微笑，從裙邊的口袋裡取出一支口紅，輕輕擰開，朝著衛晞臉上塗去。
他本就生得偏秀氣，她打算給他好好打扮一下。
然而口紅棒剛在唇上點了一下，衛晞忽然就睜開了眼，握住慕糖的手腕，傾過身，將她輕輕按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