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日夜全速前行, 兩日之後,便趕到了趙田忠的宅院。
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趙田忠本來希望這件事不讓他們五人過多插手, 也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 然而他們可不是那種能坐在這裡喝茶等消息的性格。
陸元州自告奮勇要去仙城裡, 埋伏在平民之中, 看看能不能打探什麼消息, 如果需要的話,他也可以放出口風來引導其他人。
這個活一聽就很適合陸元州做,而且去城裡, 也會安全一些,所以虞若卿四人都同意了。
陸元州也是不容易,自己想做一件事情,要取得師尊雲天成的同意也就罷了, 上麵還有虞若卿、韓淺、蘇景澤和蒼寒淩四個師兄師姐, 每個都能管他。
四個人一致同意, 陸元州頓時露出小虎牙。
之後便是蒼寒淩, 他身份特殊, 雖然傳統的修為裡他並沒有到達金丹期, 但如今所用的鮫人法術卻是不按常理出牌,許多修士或許經曆過很多次切磋,但大部分沒和妖族交過手。
所以蘇景澤和其中一組老護法一同行動,他們要做的是等到蘇景澤和蘇秀婉到達宴會場地的時候保護他們,以及盯緊蘇興朝三人。
至於虞若卿和韓淺,則是她跟著蘇景澤, 韓淺提前去蘇家老宅外接應蘇秀婉和其他人。
哪怕趙田忠打包票說自己找了一個化神期的高手去救蘇秀婉, 蘇景澤仍然難以安心, 直到韓淺說要去接應,蘇景澤才真的心裡穩了下來。
三天後,迎來了世家大比的第一天。
五人已經完全分散,隻留下虞若卿和蘇景澤,以及其他幾位護法的陪同下,等待在距離老宅一百裡左右外的位置。
他們在等待城裡的消息。
隻要李興朝那一邊進了宴會場地,老宅那邊就會立刻動手,用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方式救出蘇秀婉。
蘇景澤此次要見自己的母親,他一改過去這些年穿樸素淺色長袍的習慣,特地換了一身正式的衣袍,深藍色的圓領長袍,腰間掛著代表親傳弟子身份的玉佩。
就連他一貫披散的長發也由玉冠束起一部分,這樣離近了看他,除了那雙黯淡的雙眸,蘇景澤真的就像是個意氣風發的世家少爺了。
蘇景澤是虞若卿覺得最能詮釋玉樹臨風四個字的人,他很用心地打扮自己,希望能在母親麵前表露出更好的一麵,卻無法完全遮蓋他相比同齡人更加瘦弱的身形,和猶如大病初愈般有些蒼白脆弱的麵容。
他安靜地等待著,似乎聽不見其他人偶爾的低聲交流目前狀況的聲音,虞若卿感受到蘇景澤的彷徨與緊張,這一切似乎都完全被他壓在心底。
虞若卿伸出手,輕輕地覆在蘇景澤的手背上,用渡過一些真氣的方法來暖蘇景澤冰冷的手指。
蘇景澤側過頭,他衝著她輕輕地笑了笑。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這時,老下屬走了過來,他壓著怒火道,“蘇興朝果然帶著李蘇越和黎文康去了宴會……我從沒見過如此無恥的人!”
縱然所有人都對這件事有所預料,可是真的看到李興朝這樣做的時候,還是不免讓人生氣。
“老宅那邊呢?”虞若卿問。
“那邊已經接到信號,估計已經開始動手了。”下屬看到蘇景澤麵色蒼白,原本憤怒的情緒頓時澆滅了不少,他安慰蘇景澤道,“少爺,不會有事的,我們派去的是修為最高的人,而且還有你的朋友在外麵接應。”
蘇景澤垂著睫毛,他並未回應,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等待消息的時候,安靜的氛圍一下便變得凝重起來,其他人尚且還能通過法寶得知一些消息,蘇景澤能做的卻隻能靜靜等待,等著其他人來告知他各種事情。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那個叫宋立宏的老護法走了過來。
“人救出來了,為了拖延時間,估計趙田忠那邊要開始在宴會裡當眾指責蘇興朝,拖延時間了。”他沉聲道,“家主過來的路上我們的人會跟她說明目前的情況,可真正能勸了她的隻有你,少爺,做好準備。”
蘇景澤抿起嘴唇,他點了點頭。
他們此刻位於一艘小型飛舟裡,隻要韓淺和蘇秀婉趕過來,他們就會立刻前往仙城。
蘇景澤隻有在抵達之前說服蘇秀婉同意發動這場奇襲,當眾和李興朝一刀兩斷,才能繼續接下來的行動。
隻有身為家主的她發話,李興朝才有可能到孤立無援的地步,並且將整件事情降低到蘇家家事級彆的清理門戶,讓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敢幫他。
另一邊,仙城的宴會已經亂做一團。
因為世家彼此關係更緊密,所以每當有這種世家大會發生的時候,也是各路人馬最混雜的時候。
他們在名為如意樓的建築的最頂層聚會,巨大的圓桌旁圍坐著足足二三十個世家的掌權者和親眷。而在下麵的四層裡,都是世家裡的其他人混雜著一起吃飯慶祝,再到第一層,宴會的圓桌一個又一個一直鋪到樓外街道上。
可以這麼說,這一次聚餐並不是幾個人而已,從上到下有資格用餐的便坐滿了七八百人,這還不算過來湊熱鬨的其他平民,整個街上摩肩擦踵,按照習俗,每次這種時刻都會以大世家牽頭,向著外麵的仙城居民投擲幾百份精巧的點心或者討喜頭的小物件。
放眼望去,這一條街上聚集的至少小幾千人是有的。
在這種情況下,趙田忠等人與李興朝的每一句對峙,都是在所有人的眼睛下的。
李興朝看到趙田忠等幾個老護法懸空在塔外大聲呼喊他的名字時候,便已經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立刻站了起來,為了製止怒聲道,“來人,將這幾個擾亂宴會的刁民全都趕出去!”
李興朝和身邊的屬下的修為大多是金丹期,頂天了才元嬰期。修為在往上的尊者不是誰都能請得起的,所以實力上和趙田忠等人根本拉不開距離,趙田忠自然不怕。
“蘇興朝——我呸,李興朝,你這些年做了什麼事情,你敢一件一件地在蘇家的地界裡說出來嗎?”
其他老護法去阻攔李興朝的爪牙,趙田忠則是一邊躲閃一邊在空中轉圈子,他的聲音經過術法的擴音,回蕩在整個仙城之上。
他遙遙地伸手指向塔,冷聲道,“你起初隻是凡間的孤兒,是老家主將你帶了回來,讓你入了蘇家。可是你做了什麼?你趁著家主蘇秀婉體弱將她嚴加看管,卻趁機在外麵養外室,甚至還生了一個兒子……你不顧自己親生子還在殘疾目盲中掙紮,卻將這私生的賤種帶到大會上,李興朝,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你想做什麼?!”
聽到他的話,人群一陣嘩然。
李興朝此次也不是順風順水,他帶李蘇越來參加宴會,剛進門就被幾個老世家的家主橫眉立目,話裡話外都在諷刺他的意思,李興朝本來就心中憋了氣,一聽到趙田忠當眾說這些事情,他又怒又惱,心中怕趙田忠說出其他事情來,再也坐不住了。
他從六樓窗欄飛出來,立在半空中,本來下意識想要動手,卻感受到腳底下烏泱泱一整條街的人,頓時心中一沉,換了策略。
“你血口噴人!”李興朝也沉聲道,讓自己的聲音擴大,“我對婉兒這些年如何,各位世家家主都看在眼裡。”
他指向腳下的仙城,冷笑道,“沒有我這些年的操持,我們蘇家地域裡的三座仙城能成為整座仙州的大城嗎?我為了蘇家兢兢業業掙錢,就是為了讓婉兒能夠安心養病,整個城的百姓都看在眼裡!倒是你這家賊,當初想要偷學我們蘇家秘籍,甚至溜進婉兒的臥房,我忍無可忍,卻也是客客氣氣請你離開,沒想到你恩將仇報,竟然在這樣重要的日子抹黑我來了!”
“混賬東西,你——”趙田忠話都沒有說出來,李興朝已經露出自己的本命劍,與他打作一團。
這便是李興朝的打算了,他要將臟水潑回趙田忠等人身上,然後再堵住他們的口,最好直接這樣解決他們。
李興朝這些年忙於經商享樂,赫然一副將蘇城變為了自己囊中之物的樣子,將他年幼時羨慕的那些紙醉金迷手握權力的大人物生活完全移植到了這裡,卻是已經很久沒好好修煉了。
修煉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的元嬰期完全是吃年輕時的老本,雖然和趙田忠同境界,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二人腳下還有幾千死也要看熱鬨的平民百姓,李興朝招招往全力攻擊,完全不顧及自己會不會波及腳下民眾,可趙田忠卻不能。他一邊與李興朝過招,一邊還要分心確保下方的安全,頓時被李興朝纏上。
李興朝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他大聲喊道,“各位老友,快來助我一臂之力,彆讓這等賊人攪亂了世家的大日子!”
其他世家家主們何嘗不是老油條,他們沒幾個真心看得上李興朝的,有風骨的人這些年連表麵上的好臉色都沒給過他,其餘的與他有生意往來,也就麵上過得去,誰會在這種時刻幫他?
趙田忠越戰越勇,李興朝冷汗直流,乾脆虛晃一刀,攻向下方人群,讓趙田忠不得不去阻攔劍風救人,趁著這個功夫,他飛回塔內。
其他人不想幫他,他就將其他人卷入,讓他們不得不幫。
果然,趙田忠追到塔內,剛剛看旁觀不管的家主們也不得不說幾句話。
與李興朝共同流轉春風苑和地下鬥場等違規生意的謝家家主謝磊落向前一步,麵上露出圓滑虛偽的笑容。
“趙兄,你看你這是何必呢?這裡是世家宴會,不是你報仇的地方。”謝磊落和顏悅色地說,“有私仇,私下的時候慢慢清算,你這樣一來,豈不是讓整個世家都蒙羞?”
“是嗎?”趙田忠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讓世家蒙羞的到底是誰!”
眾人便聽到塔外傳來聲音。
原來在趁著趙田忠轉移李興朝注意力的時候,其他老護法當中放出了這段日子他們所找到的證據的投影石,如今放的正是李興朝與其中一個外室戚戚我我的畫麵。
頓時,塔內塔外街道上又是一片嘩然。
於世家而言,他們更看重家族榮譽與血脈傳承,李興朝說到底是個替蘇家掌權的外姓人,他這樣背叛蘇家的行為,在世家子弟眼裡而言是不可理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