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嬤嬤下午該到了吧?”四爺沉默了好一會兒, 才開口問,聲音有些啞然。
“回爺的話, 鄭嬤嬤晚膳前肯定能回府裡。”蘇培盛想起四爺奶嬤嬤那個利落的性子和急性子, 斬釘截鐵的回答。
他偷偷瞄了一眼四爺,許是受鄭嬤嬤影響,四爺小時候性子也特彆急, 前幾年被萬歲爺訓斥過才好了些,現在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我知道了,鄭嬤嬤回來讓她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兒個早上讓她來書房找我。”四爺冷靜下來, 換了張信紙繼續寫起信來。
晌午過後, 四爺睡醒了午覺,就帶著蘇培盛往西院兒去了。
蘇培盛跟在四爺身後一邊走一邊尋思, 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回來後還沒在正院留宿就來西院兒,這……正院那位還能好嗎?
四爺不知道他心裡頭的想法,隻在長樂歡天喜地的高聲請安中,帶著滿身暑氣踏進了西院。
“婢妾給爺請安。”李氏也剛午睡起來, 見到四爺不勝歡喜又含羞帶怯的,容顏倒是比昨日還要美上幾分。
“大格格和二阿哥呢?”四爺溫和的拉起李氏,跟她一起坐在軟榻上。
“二阿哥這會子還沒睡醒呢,大格格……”李氏接過青菊手中的帕子,給四爺擦了擦臉上和脖頸裡的汗,轉身放帕子的時候,不動聲色看了眼青蓮。
從大格格出生到現在, 她一直都不怎麼過問,都是丟給奶嬤嬤管的,這會兒她也不知道大格格醒著還是睡著。
“回爺的話,大格格這幾日有些苦夏,剛剛用過藥膳睡下了呢。”青蓮笑著趕緊回話。
四爺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李氏,他雖然有時候性子急,也日常慣著李氏,可是他並不蠢。
尤其是這輩子早早建立了粘杆處,雖然還沒有上輩子那樣的規模,可盯著點兒後院子嗣的安危這麼點子事兒,自是沒問題的。
所以他對大格格在西院兒裡的待遇並不是完全不了解。
“關於二阿哥的身體,太醫怎麼說?”四爺神色淡了下來,他喝了口剛剛呈上來的涼茶後問道。
“太醫說……說二阿哥體弱,又……又受了驚嚇,所以得仔細將養著呢,婢妾這心裡頭,難受的緊。”李氏說著說著,淚就下來了。
四爺這還是第一次看著李氏流淚時,完全沒有心疼的感覺。甚至不合時宜的對比起李氏和福晉哭泣的樣子,不知道是他被熱昏了還是怎麼的,他竟覺得福晉的哭更讓人受不住。
“你好好照顧二阿哥,大格格那兒你也上些心,彆再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爺出征前跟你說的話,你最好是放在心裡,若是你照顧不好大格格和二阿哥,就抱去正院。”
四爺看著李氏哭泣的樣子,眼前閃過的卻一直是福晉幽幽盯著他的樣子,再加上四爺估摸著六月裡府裡府外,怕是都要忙得很,怕李氏再鬨出個什麼笑話來,話說的格外嚴重了幾分。
“爺……您這是不要婢妾了嗎?”李氏驚呆了,她慢慢跪在地上,如同夢遊一樣,哽咽著問。
對於一個仗著自己有一子一女,在府裡處處高人一等的妾室,若是把孩子抱走,跟把她關到冷院裡有什麼分彆?
想到這裡,一直腫脹的膝蓋仿佛更疼了,她臉色眼見的蒼白起來。
“李氏,爺一直以來,都對你不錯。”四爺看著李氏的樣子,還是沒忍心太過嚴厲,可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
他不知道那二十年的時光到底是真還是夢,可是到目前為止,有些事情對上了,有些事情不太一樣,隻他到底不算是純碎的十幾歲心智了。
在那二十年裡頭,因為自己的寵愛,李氏有多囂張跋扈,他是知道的,就是因為他的心軟和偏愛,才讓福晉……
“爺曾經喜歡的,是你的懂事,你以為爺真對後院裡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嗎?你這個月十五被福晉罰跪,膝蓋到現在還沒好,你但凡用了藥,好好照看過,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四爺越說越無力。
“你是指望著爺責罰福晉為你張目?還是期望更多?以前爺說過的,今兒爺說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就安分一些,彆耗儘了爺對你的情分。”四爺說完,就直接起身去西院後頭看大格格去了。
隻留下李氏跟傻了一樣癱坐在地上。
“格格,您先起來吧,地上涼呢。”青蓮也有些發愣,可還是強打著精神過去扶李氏。
“我想再睡會兒,你們都出去。”李氏愣愣的吩咐,青蓮跟青菊對視一眼,不敢多說什麼,服侍李氏躺下,靜悄悄出去了。
李氏夢遊般躺在床上,開始回想,自己剛入府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但是好半天都回想不起來。
應該是小心翼翼的吧?
畢竟無依無靠的在宮裡頭,四爺也是陌生的,隨意一個主子就能要了她的命,怎麼敢不懂事呢?
然後呢?福晉入了南三所後,一點都不受寵,甚至都沒什麼脾氣,隻知道端著個臭架子,還虛的很,她一眼就看穿了。
可看穿了又能怎樣,她也隻敢暗戳戳的使法子讓四爺多寵愛自己幾分,直到她生下了大格格。
雖然隻是個女兒,可是四爺還是待她更好了幾分,她幾次構陷福晉都得手了。福晉被四爺訓斥,滿麵惶恐的時候越多,她的膽子越大。
福晉懷孕的時候,她是害怕過的,所以她又開始懂事,直到她也懷上了第二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