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爺再來正院的時候,鬆格裡就決定要直接問問四爺。
總這樣時間久了, 她怕四爺的耐心沒了以後, 兩個人關係更糟糕。
晚膳過後, 常嬤嬤帶著人跟蘇培盛一起出了門, 又留下了夫妻二人單獨談話。
“你有話要跟爺說?”四爺內心有點小激動,但麵上還是淡淡的, 隻喝茶的速度忍不住快了些。
“爺這些日子,是在做什麼?臣妾有些看不懂。”鬆格裡也沒準備繞彎子,注視著四爺淡笑著問。
“爺隻是想,取得你的原諒。”四爺見鬆格裡真誠, 他也不想隱瞞,許是二人之間說開,才有繼續的可能……
“爺知道自己過去做的不好,你……我們二人都有問題, 爺……心悅你, 所以爺想試試看, 以真心換真心。”這話四爺說的很艱難, 對一直理所當然享受著後院女眷殷勤伺候的他來說, 這樣明晃晃的告白,無異於把自己的七寸攤開在彆人麵前, 將生死都付之他人。
鬆格裡聽了,並沒有感動,她低垂的眼眸中,隻有幾分無奈和……可笑。
“臣妾跟爺說過後世的見聞, 有件事情沒跟爺說過。”即便是不想跟莫名覺得自己一定能做到的四爺繼續糾纏下去,可她從未想過要跟四爺撕破臉。
畢竟她在的這個時代,注定了四爺就是這個府裡的天,她即便不想跟四爺做和美夫妻,也隻有敬著他的份兒。
所以她低著頭沉吟了一會兒,組織語言想著怎麼跟四爺說。
“後世即便有許多東西值得爺學習,可有一樣爺大概是不認同的,那就是女人跟男人的地位,是平等的。”鬆格裡抬頭仔細看著四爺,神色溫和。
“他們有種說法,叫做女人可頂半邊天。在那個時代,女人可以拋頭露麵,出去做活計,養活自己,哪怕是到了而立之年,想成婚就成婚,不想成婚,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鬆格裡想起後世見到的那些獨立自強又活的精彩的女子,還有些淡淡的羨慕。
“即便是嫁人生子,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與夫君一起甚至代替夫君外出打拚的比比皆是。在那裡,女人的權利很大,可以參政,可以經商,甚至可以休夫。”鬆格裡看著因她的話皺起眉頭的四爺,有些理解他的感受,她一開始也覺得不可思議。
從那個號稱民國的時候開始,連皇妃都能休了皇帝,就更不用說往後的時光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是一夫一妻製,沒有側福晉,庶福晉,格格和侍妾,更沒有通房,那都是不合法的,若是妻子發現夫君有了外室,或者跟其他女子有了糾葛,是可以告朝廷選擇離婚的,隻要證據充足,就一定會勝訴。”鬆格裡想起自己曾看過的一個男人淨身出戶的離婚官司,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和向往。
如果她也能這樣……那她早就帶著孩子跟四爺和離了,絕不會說些自己的想法,還要顧慮著他的感受。
“所以……福晉是希望爺……遣散後院?”四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啞著聲音抬起頭看著鬆格裡。
“嗬嗬……”鬆格裡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就算爺肯,臣妾還不想死呢。”
“那……”
“臣妾的意思是,見多了那樣自由自由的女子,不管是做爺的妻子,還是投胎轉世,能有機會自己活得瀟灑,這都是臣妾的命,不怨任何人,臣妾心中隻有坦然。”鬆格裡這話說的特彆真誠,卻讓四爺覺得難受。
“臣妾在天地間飄蕩了幾百年,憑借的……無非就是看不開和執拗,現在臣妾看開了,該說的都跟爺說過,不管是現在的境地還是臣妾的奇遇,都導致臣妾沒辦法接收爺的心意。”鬆格裡說完這話,見四爺臉色暗淡,怕他理解有偏差,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可是爺放心,臣妾一定會做個合格的福晉,為爺管理好後院,讓爺無後顧之憂。”
再多的,她是真的無能為力也接受不來了。
俗話說,錦衣玉食慣了,除非被逼到極限,不然怕是很難接受破衣陋室,在感情上亦然。
“爺知道了。”四爺沒說彆的,他今天的所見所聞,不亞於聽到大清國破家亡時的感覺,實在是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又……心中難受至極。
他隻是轉身出了正院。
四爺雖然無法這麼快接受這些內容,可他卻理解鬆格裡的想法,這無疑是更讓他胸中鬱悶的地方。
鬆格裡見四爺還算平靜的離開,也沒有多想。
無論如何,既然說開了,她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現在在府裡頭,她算是一人獨大,有李思敏在,她也掌握了整個府裡的動向。
即便四爺接受無能,待她不同以往,或者寵妾滅妻,她也不至於被動到任人欺負。
再說弘暉現在都已經十歲,再過幾年他就能獨當一麵了,四爺不可能會放任嫡子不要,讓庶子上位,他的教育和信念都不允許。
所以鬆格裡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於是她很放鬆的喝著消食茶,躺在榻上看起話本子來。
她完全沒注意到,有個小小的身影,從窗戶根兒上慢慢的蠕動一下,停下來聽聽動靜,再蠕動一下,再聽聽動靜。
小手捂著嘴巴,肥肥的身子躬起,像極了肥碩的大老鼠。
等到離鬆格裡的窗戶有段距離後,小身影兒掄起還有點短的小粗腿,飛快倒騰著出了正院。
後頭一直遠遠看著他的李路生有些無奈,隻能趕緊跟上去。
“哥哥,哥哥你睡了嗎?”一個圓咕嚕咚的腦袋,拖著個短短的鼠尾巴,避開人從窗戶底下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