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1 / 2)

鎮國長公主帶著一隊侍從找上門的時候,玉有暇正老神在在的在亭子中撫琴。

秋高氣爽,萬裡無雲,玉有暇心情蘇暢,剛想賦詩一首,就見自家上了年紀的老管家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一嗓子把他未出口的詩句吼了回去。

“少爺,大事不好了!”

玉有暇頓時心情很差,倒不是因為老管家口中的大事不好,而是自己好不容易詩興大發,就這麼被一嗓子生生逼退了回去,說不定這首詩說出來就能流傳千古呢?然而現在他腦子裡隻剩下老管家驚天動地的一嗓子。

他長歎一口氣,頗為恨鐵不成鋼的開口道:“陳叔,說了多少次不要大驚小怪,沒人敢對少爺我怎麼樣!”

陳叔顫顫巍巍的說:“這次是鎮國長公主。”

玉有暇:“……?”

他腳下一個踉蹌,扶著石桌才沒讓自己直接坐在地上,“誰?你說是誰?”

微微顫抖的聲音暴露了他的真實反映,陳叔老淚縱橫,“是京城那位鎮國長公主啊少爺!”

鎮國長公主。

普天之下,能用“鎮國”這個封號的沒幾個,大安朝建立至今,滿打滿算也隻有顧昭一個,並且這位鎮國的封號還不是徒有虛名,而是實打實的手握兵權,莫說是文武百官,就連皇上見到,也要老老實實的尊稱一句“長姐”。

這樣的人物登門,玉有暇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忘了給菩薩上香,才會如此的時運不濟。

然而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思慮太多,貴客登門,他這個做主人的不可能不出麵相迎。陳叔顫顫巍巍的問他怎麼辦,確定不能直接翻牆逃走之後,玉有暇握著陳叔的手認真道:“我那口金絲楠木的棺材運過來了嗎?”

陳叔:“……”

半盞茶後,身為主人的玉有暇規規矩矩的站在正堂,作為客人的顧昭坐在正堂主位,左右兩邊站著的不是如花似玉的侍女,而是腰佩環刀的滿麵肅容的侍衛。

憑心而論,玉有暇自認自己見過不少達官貴人,然而他生性放縱不羈,再加上年少成名,總有股目中無人的勁兒,以至於喜歡他的人不少,恨不得讓他永遠閉嘴的人也不少,玉有暇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但從見到顧昭的第一眼開始,玉有暇心裡就明白,顧昭和那些人不同。

顧昭不會殺他,但有一萬種方法讓他屈服。

顧昭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抬手對玉有暇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不等玉有暇反應過來,立馬有侍從搬著椅子放到了他身後,玉有暇在心裡長歎一口氣,再度行禮後,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

事實上,顧昭遠沒有外人說的那般可怕,她來的非常客氣,隻帶了一隊人馬,客氣的敲了門給了拜帖,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以及她身後那群帶刀侍衛,隻會以為她是個尋常富貴人家。

茶是顧昭帶來的人泡的,玉有暇跟著蹭了兩杯,頓時有種天上地下的感覺。

天上的是顧昭,地下的是他。

茶喝了兩杯,顧昭也慢悠悠的說明了來意。

鎮國長公主有一位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獨女這件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便未曾去過京城,玉有暇也聽說過這位平寧郡主的名號。因著母親是鎮國長公主,所以一出生就被封了平寧郡主,封地就在京城不遠處,是個頂頂富饒的地方。

滿打滿算,這位平寧郡主至今也不過三四歲的年紀,怕不是人還沒有古琴大,請他去做平寧郡主的老師,玉有暇一時間不知道顧昭到底是讓自己去當老師,還是去帶孩子。

似乎是看出了玉有暇的抗拒,顧昭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身旁的侍衛立馬對外麵招了招手,緊接著從門外進來四個人,抬著兩個箱子,一個裡麵裝滿了黃金白銀,另一個裡麵裝滿了奇珍異寶。

天光照耀下,麵前的金銀珠寶幾乎要閃瞎玉有暇的雙眼。

“本宮隻要先生留在公主府三年。”顧昭平靜道:“三年之後,是走是留,全由先生自己做主。”

玉有暇試探的問:“要是我選擇走呢?”

顧昭微微一笑,“那麼普天之下,再無人敢攔先生半步。”

玉有暇:“……”

玉有暇狠狠心動了。

如果說現在他對自己的生活有哪一點不滿意的話,那就是數不儘的拜訪和邀請了。若是那些人通曉些音律也就罷了,偏生是一竅不通,還要拉他裝門麵,說得好聽是暢談琴藝,被拉著到了地方才知道不過是尋.歡作樂的宴飲。

這些年他四處遊曆,為的就是躲開這些東西,然而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掉。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他再怎麼大有名氣,也不過是一介平民罷了,哪裡得罪的氣那些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

用三年時間換一輩子的自由,玉有暇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雖說天家無情,但鎮國長公主好歹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姐,甚至於連他屁.股底下的皇位,都是顧昭扶持他坐上去的,要來一道聖旨應該也算不上什麼難事。屆時有聖旨在手,他就不信普天之下還有人能攔他。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玉有暇識時務。

鎮國長公主親自上門邀請,要是他不願意豎著走出大門,那恐怕隻剩下橫著被抬出去這一條路了。

虛偽的客套一番後,玉有暇叫來陳叔幫自己收拾行李,趁著天色還早,一行人日夜兼程的往京城去。

真日夜兼程。

從馬車上下來的玉有暇隻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踩著凳子下來時隻覺得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軟的,要不是旁邊的侍衛眼明手快的扶了他一把,玉有暇就要當著一群人的麵對著公主府行五體投拜大禮。

想想都覺得很丟人。

玉有暇看了眼精神抖擻的眾人,默默挺直了脊背。

真正見到顧惜是在三天後,說是平寧郡主被皇後接去宮中小住,因著郡主格外討人喜歡,還是長公主親自進宮一趟,才把人接了回來。

團子似的小姑娘穿著粉色宮裝,挽著雙環髻,額間墜著一塊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襯得一張粉雕玉琢的臉更加精致,年紀不大,卻已然能夠猜出未來將會是怎樣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小女性子頑劣。”顧昭拉著滿臉寫著天真可愛的顧惜,如同所有家長一樣,對玉有暇道:“若是她做了什麼不合宜的事情,還請先生擔當一二。”

“哪裡哪裡。”玉有暇看著還沒有自己半個腿高的小姑娘,壓根兒沒把顧昭的話放在心上,“郡主天真爛漫、乖巧可愛、冰雪聰明……”

他一連串說了十幾個形容詞,隻恨自己未能詩興大發,當眾賦詩一首讓自己未來的學生刮目相看。

一口氣說完後,玉有暇抬起頭,正對上顧惜看過來的目光,不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顧惜就彎起眉眼,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玉有暇瞬間和自己和解了,三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彼時的玉有暇還不知道,有句話說得好,三年又三年,也許一個不留神,三年就成了十年。

陪伴一個人長大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仿佛就在一瞬間,那個初見時還沒有自己半個腿高的小姑娘就像節節攀升的竹子一樣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三年之期到來的那一天,顧昭差人送了一道聖旨過來,聖旨內容就是她曾經許諾下來的,放玉有暇自由,且以後隻要他不願意,就沒人能要求他做任何事。

如果是三年前的玉有暇,那這道聖旨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往後天高海闊任他來去。

然而真正拿到聖旨後,玉有暇獨自一人在房間裡靜坐許久,直到顧惜如往常一樣抱著琴過來尋他,玉有暇才叫來侍從,讓他把聖旨交還給顧昭,“郡主年幼,於琴藝上尚未學習純熟,再學兩年也使得。”

顧惜從門外進來,恰好聽到這句話,直接奪了侍從手裡的聖旨過去看,看清上麵的內容後,又把聖旨丟還給了玉有暇,“給你你就留著,往後說不一定就能用上了,你現在還回去,萬一後悔了怎麼辦?”

玉有暇捧著明黃色的聖旨,聽顧惜絮絮叨叨的念叨自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七八歲的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