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1號解釋，他猜道：“怕吸引野獸？”
1號也一愣，隨即圓圓臉上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對。」他匆忙抬腳：「我去廚房準備兔子腿了。」
盛聞點點頭——直到看見崽火燒屁股似的竄進廚房，他才猛地想起來：不對啊，野獸不是怕火麼？
火怎麼可能吸引野獸？
大冷天，山上也沒有蟲子。
那火吸引的是什麼？-
小木屋不算明亮，火光微微映紅了木牆。
兩支長長的木頭簽子串著四根兔腿兒，在火盆上翻動。
時間像又一下子流淌得很慢——粘稠、厚重、溫和，讓人既安心，又昏昏欲睡。
盛聞支著頭，心不在焉地翻書，偶爾抬頭掃一眼屏幕。
他記得崽說過自己在德意誌民族的神聖羅馬帝國……這是個從公元十世紀到十九世紀的封建君主製國家，主要在日耳曼尼亞地區，也就是現在的波蘭和德國。
遊戲公司設計資料片的時候應該是參照了真實的曆史——無論是國家，還是小木屋外的楚格山，都是真實存在的。
但盛聞不知道崽具體在哪個時代。
他沒有問出來，崽大字不認幾個，和崽提起“公元幾幾年”的時候，崽始終是一臉茫然。
盛聞原本想教1號崽認字寫字，但後來發現書麵語言不通後就放棄了這個不自量力的想法。
——這絕對是遊戲Bug。
中文語音交流毫無障礙，寫到紙上，他跟1號崽用的語種就變成了兩個。
如果不是《我的世界》根本沒有開放充值渠道，這個Bug就會變成一個騙氪套路——“書麵語言轉換器，首衝僅售88，限時活動，機會難得！！買它！買它！買它！！”
盛聞合上手上索然無味的中學生科普書，半撐起身，從書櫃上挑挑揀揀，抽出本《學前兒童故事》。
“崽，”他坐回去，打開麥克風，“聽睡前故事麼？”
1號翻烤兔腿兒的小手一停：「睡前故事？」
盛聞：“對。”
1號繼續翻：「我不睡。」
盛聞：“……”
“不是，”盛聞解釋，“這就一說法，重點是故事，不是睡前……上次說好的，教你寫字，給你讀故事，寫字的事黃了，故事我還是可以給你講的。”
崽掂了掂手上的兔腿：「什麼故事？」
盛聞翻開第一頁，彩頁的：“三隻小豬……聽過麼？”
「沒。」
“那我講啦？”
崽悶著頭：「嗯。」
盛聞嘩啦啦翻過幾頁，翻到有字兒的第一頁：“很久很久以前，有三頭小豬，它們長大了要從家裡獨立，要給自己蓋房子住……”《學前兒童故事》畫多字兒少，一頁紙上就一行字，盛聞一邊翻一邊正經朗讀，“三頭小豬走著走著發現了一垛乾草，老大就留下來，用一個小時給自己搭了個草房子；老二老三繼續走，走著走著發現了一堆木頭，老二就留下來，用一天給自己搭了個木頭房子……”
1號抬頭，看了看自己的木頭房子。
盛聞正經朗讀：“隻剩下老三，老三走到最後發現了一堆磚頭，於是第三頭小豬就花了一個月給自己搭了一個堅固的磚頭房子——然後大灰狼來了！大灰狼先找到了老大的草房子，它……”
1號冒出一個藍藍的小氣泡：「老大跟老二都死了？」
盛聞一噎：“那倒不至於，後麵還有……”
「如果狼來了，我會保你沒事。」1號放下兔腿，微低下頭，神情平靜，「這是我欠你的一條命。」
盛聞不知道崽怎麼突然把話題帶到這上麵來了——如果山裡真有狼，倒也沒什麼好怕。
他也用不上崽給他衝鋒陷陣、拿命保護他——一個是他是玩家，極大可能是不死之身，另一個是養崽遊戲崽沒了，那這不就等於GG了嗎？
雷克斯知道盛聞無法進食，但他還是向盛聞遞過一隻滾燙的烤兔腿。
夜裡很冷。
他輕聲道：“明年春天，我想和你一起用磚頭蓋一套房子……這樣就不用怕狼來了。”-
高考假第二天，盛聞上線“老師老師再愛我一次”的時候，發現四老師家換門了。
四老師的盥洗室門換了一個樣式——三頭身盛聞走過去的時候，沒再穿模，而是直接撞在了門上。
原來遊戲資料片還會更新Bug。
良心企業。
但從遊戲機製上來說，四老師家的門都是名存實亡，隻要盛聞想，他可以把遊戲視角調進任何一間房間。
盛聞上線的時候，四老師正在睡覺-
裴廷睡不深。他對四周的響動極其敏感——但並非是病理性神經敏感，而是常年累月養成的警覺習慣。他早年過得並不太平，一次睡得跟豬一樣對所有事都毫無覺察的深度睡眠可能就等同於死亡。
今早他聽見細微的壓床聲。
有什麼到他床上來了——但那沒有呼吸聲，且伸過一隻跟環境溫度相一致的手，摸了摸他的臉。
某一秒鐘，裴執政官十分想把這位天天大清早上線的法外狂徒就地梟首。
裴廷冷著臉睜眼，扭頭。
男孩子側躺在他旁邊，彎彎唇角：“四老師早上好。”
“……”-
今天四老師心情不大好，盛聞心想。
當然鑒於這個成人本的設定，四老師心情不好也可以看作某種故意為之、勾引學生的情趣py。
老師懂得總是要比學生多。
哪怕上次四老師並沒有給盛聞表演“新生歡迎儀式”。
裴四老師在進盥洗室前，警告盛聞“不要調視角往裡麵看”——“老師老師再愛我一次”的劇本設定確實很神奇，新崽居然知道玩家可以調視角這種事情。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分析，這也不失為某種情趣。
但盛聞認為自己是個積極向上的高中生，不能凡事都向齷齪的方向理解……哪怕這就是四老師的苦心孤詣。
裴廷今天直到把軍服、軍帽、軍靴都在盥洗室穿戴整齊才出來，頂扣扣到最上一顆，腰帶束緊，戴上手套……從頭到腳，除了臉跟喉結，沒有一處露在外麵。
他出來時，盛聞正坐在他床邊，挽著一截褲腿兒，小腿散散漫漫地晃。
裴廷蹙了下眉，看不太慣盛聞的作派——盛聞跟他保持過半年的“師生”關係，但那半年，除了課堂，他跟盛聞並沒有太多私交。
來給他上課，盛聞至少也會保證自己衣冠整齊。
“盛聞……”他清嗓。
盛聞正好扭過頭來，發言頗為積極：“老師，今天上什麼課呀？”
“……”
“不上課。”裴廷微蹙著眉：“我問你幾個問題。回答完你就可以走了。”
盛聞：“嗯？”
裴廷：“有喜歡的人麼？”
盛聞明顯一愣：“啊？”
裴廷如同念白一般，沒有表情、不摻感情、且加快語速道：“有女……男朋友就趁早分手，暗戀誰就趁早掐滅苗頭，學生不要談戀愛，少交友、多讀書，思想積極健康向上，在學校好好上課，在家沒事可以上線遊戲——能記住麼？”
一口氣說完，裴廷語氣微微放緩：“1號資料片你現在可以減少登錄頻率了。”
盛聞愣了好一會，終於找到話：“你知道這是遊戲？”
裴執政官：“嗯。”
盛聞：“你也知道1號？”
裴執政官：“嗯。”
盛聞頓住：“那，四老師，你這是在爭寵，要我不早戀、不交友、不去找1號，就喜歡你一個麼？”
裴執政官：“……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