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選擇(1 / 2)

紙片捕獲 Paz 9517 字 5個月前

等盛聞醒過來, 早就已經黑天了。

他睜開眼,臥室沒開燈,安靜、漆黑。

睡了一下午, 大腦灌了水銀一樣沉重, 腦仁發疼,一時半晌分不清這到底是還在做夢,還是已經回到現實……窗外隱約聽得見呼嘯而過的車聲,盛聞清醒過來。

他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的細節記不清了, 隻記得一片深青色,和上麵金色的肩章。

從枕頭底下,盛聞摸索出手機。

——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盛聞又倒頭回去——這個點了,除了繼續睡, 也沒有彆的能做的了。明天星期一,還要上課。

他躺在床上一動沒動。

但突然,忽然記起什麼似的, 盛聞猛地翻坐起來,顧不上拖鞋, 踉蹌著摸黑去開了臥室燈——等一下子亮得刺眼,他眯縫著眼皮, “哐”地扯開椅子, 從他得有好幾年,或說自打買了就沒用過的彩鉛筒裡倒騰出幾支鉛筆, 隨便撕了張本子紙, 用青色彩鉛在紙上雜亂地塗了一片背景, 然後改換金色彩鉛, 畫了一個圍成環的六金星標誌。

金星上麵還有一艘金色艦船,但盛聞畫畫水準極爛, 根本畫不出來,他揉廢了幾張紙,最後在六金星上麵畫了一艘窗戶很多的小船。

這是他在夢中唯一記得的東西。

如果不畫下來,到明天,甚至幾個小時後,他都會再忘得一乾二淨。

他做過很多夢,但所有夢到第二天都會蕩然無蹤。

盛聞看著這張畫看了半晌,深喘出一口氣,慢慢起身,折起畫把畫夾進了屬於“林真”的病曆本。

他不知道他現在是種什麼心情。

自從上午2號問他——你怎麼證明你真的是你?

像陡然一塊巨石兜頂砸向他,壓得他喘不上氣,他有一種極深的背叛感——但他說不清楚是他背叛了彆人,還是誰誰背叛了他,或說這本是種雙向背叛。

隻是畫了張畫,盛聞背後滲滿冷汗。

他去喝了杯水,沒有關燈,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閉眼閉了半晌,又突然睜眼,從旁摸過手機。

明天是星期一,他給老張發了條請假短信-

星期一早上,早自習都快下課了,卓一峰還沒看見盛聞來,手機藏在桌肚底下,偷偷給王洋發微信:洋兒,盛哥哪去了?一早上都沒見人。

王洋回挺快:盛聞今天請假了。

卓一峰:為什麼?生病了?

王洋:不知道啊,今早盛聞跟我說不用幫他帶午飯了,今天他請假,但盛聞沒具體說去乾嘛,可能是有事吧。

“宏發銀行是嗎?”出租車師傅說,“到正門了,我給你停這行麼?開門小心後麵來的車。”

“好,”盛聞收好手機,看後視鏡打開車門,“謝謝。”

“哎,不客氣。”

盛聞下出租車,徑直進了宏發銀行正門。

他今天沒帶幾樣東西:就一塊手機,一張宏發銀行的眼銀行卡……還有林真的身份證。

直到今早,盛聞準備翻出自己身份證來銀行的時候,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身份證。

盛聞是每天都過得懶懶散散,在學校混日子,不會天天整理東西,但也遠遠沒有懶散到能把關鍵證件隨地亂丟的程度,而過去兩年,盛聞既沒有出去旅遊過,也沒有離開過S市,需要身份證的高考報名現在還沒有開始——所以這兩年,盛聞根本沒有他見過他的身份證的印象。

盛聞沒有身份證。

或說他不是沒有身份證,是林真的身份證,就是他的身份證。

如果他沒有身份證,他連S市都來不了。

兩年前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盛聞想不起他是怎麼中考的,也想不起他怎麼會從H市第三人民醫院出來。

醫生並沒有說他有失憶的可能性。

“您好,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銀行服務人員上前問。

盛聞摸了摸口袋裡的兩張卡,指肚有層薄汗:“我是來查一查我銀行卡最近幾個月的轉賬記錄的。”

“交易記錄是嗎?”服務人員笑道:“您可以下載網上銀行,在線上查詢……”

盛聞看著她:“我想查的不是交易記錄,是這兩年一直每個月都給我轉賬的那個人是誰。”

服務人員愣了會——大概是這種每個月都收錢,錢還來自於不知名好心人的好事極其罕見。

“好的,先生,”她笑道,“那您去3號櫃台排隊辦理一下吧,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星期一早上,來銀行辦業務的人不多。

很快排到盛聞,盛聞把卡遞進去。

櫃台工作人員接過卡,也愣了下,他對盛聞笑了笑,把卡遞回來:“您稍等一下,我聯係經理來處理您的業務。”

盛聞沒聽懂:“為什麼要經理來?”

工作人員態度和藹:“您是我們銀行的核心客戶,您等一分鐘就好了。”

的確一分鐘,一個經理打扮的男人匆匆過來,對盛聞笑道:“盛先生,您這邊來。”

自從進了銀行,盛聞見過最多的表情就是笑容。

盛聞有種不妙的預感,跟著經理一起進了一間高級客戶接待室。

“您坐——盛先生,您想喝點什麼嗎?”

盛聞不是拘束的人,他沉默了一會:“不用了,謝謝,我就是想來銀行查一下是誰每個月都在給我打錢。”

這次怔忪的換成經理了,他是真情實意地愣了會,試探性問:“您是忘了嗎——兩年前,我們還見過麵,您還對我有印象嗎?”

盛聞:“……什麼??”

經理:“我是從H市支行調到S市的,兩年前就是我幫您辦的出院手續,您沒有印象了嗎?”

盛聞沉默住。

他沒有印象,甚至連有人幫他辦過出院手續都不記得了。

“您不用多想,不記得也正常。”經理連忙打圓場。

“您這次的業務,”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您是完全沒印象了嗎?”

盛聞歎了口氣:“完全沒了。”

在盛聞記憶中,他爸媽早年離異,後來又都出了國,留他一個人在國內,但每個月都還有一筆大額生活費——但根據醫生的說法,他記憶裡的事完全都是子虛烏有,他爸媽沒有離婚,他出了意外,躺在醫院裡,他爸他媽交不起後續醫藥費,就舉家搬家,查無此人了。

而醫生和經理的說法是一致的,不是他們在撒謊,是盛聞的記憶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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