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回一個眼神,我又不是去乾架。
楊叢瞪了眼看熱鬨的那些人,扯扯嘴皮子:“就一句話,吃什麼都不能吃虧。”
夏水脖子往後扭:“還有一句,忍什麼都不能忍氣。”
“……”
宴好平靜地走教室,跟班主任一道下了樓。
班上掀起一片騷動。
楊叢要踹桌子發火,前門那裡突然響起一聲冰冷的嗬斥:“安靜。”
這兩個字自帶威嚴,騷動聲瞬間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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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繼續做題,半晌都沒動筆。
宋然沒察覺出江暮行的異常,他拿出辣條吃了起來:“咱班成績斷層嚴重,老班一直在做中層的工作,想辦法爭取拉上來幾個,這次應該是注意上了宴好這匹小黑馬。”
“前提是搞清楚他是怎麼考出來的那個成績,衝得太猛了,老班的心理吧,比較矛盾,高興又謹慎。”
江暮行把筆丟習題冊上麵,兩手撐頭,按了按太陽穴。
“我有種直覺,宴好上學期的期末不會是唯一的一次超常發揮,這學期他會接二連三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宋然壓低聲音笑著說道:“宴好說找了人補課,對方肯定是個大能,我看好他。”
江暮行後仰一些靠著椅背,屈指一下一下敲點桌麵。
“不知道他會不會哭鼻子,”宋然回憶往事,“我初一那會成績一般般,有次考得特彆好,大家說我是抄的,好朋友也那麼以為。”
他一嘴的辣條,辣得直抽氣:“我被老班叫去談話,當場哭了出來,不是什麼彆的原因,就是委屈,覺得沒人相信自己。”
江暮行摩挲著指腹。
宋然咽下嘴裡的辣條,吸吸鼻子,滿臉的唏噓。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被冤枉了,怎麼說都得不到認可,連我爸媽都跟老班站一邊,信他不信我,所以我就想用自殺來證明自己,來讓那些汙蔑我的人後悔,現在想起來挺好笑,誰在乎誰啊,還是要走自己的路,讓……”
宋然話沒說完,江暮行就驀地起身,動作幅度很大,桌椅都在地上擦出受驚的聲響。
班長的人都齊刷刷地看過去,不明白一向冷靜自持的班長這是怎麼了。
江暮行闊步邁出教室,步子很大,背影沉默又迅疾,都沒讓副班長維持課堂秩序。
周圍的人向宋然打聽,他把張大的嘴巴閉上,推了推眼鏡:“班長尿急。”
老江竟然那麼重視宴好,真是神奇。
宋然覺得哪裡怪怪的,辣條的二重辣味拖走了他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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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
宴好順順額前的劉海,垂手而立。
班主任在一堆數學卷子裡麵找出他的那張:“你過來。”
宴好慢悠悠地靠近辦公桌。
班主任把卷子鋪到桌前,指著最後一道大題給他看:“這題,整個年級排名前列的解答程度各有不同,得分有高有低,但是隻有兩個人得了滿分,也就是說,每一步都對。”
宴好的眼皮痙攣地抽了一下,這個他真不知道,沒想過。
難怪老班開學了還找他。
宴好捏捏手指,考前的複習階段,江暮行給他出過一些題,其中就有一道跟老班指的那道一個題型。
當時他做的時候,套用了江暮行告訴他的公式跟思路,卡了幾步,後麵慢慢就解出來了。
宴好依靠了江暮行,不是很清楚那道題的難度。
暑假他屏蔽了班級群,也沒怎麼逛貼吧,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討論。
“兩個滿分裡麵,一個是你,”班主任說,“一個是江暮行。”
宴好沒什麼異常:“哦。”
“哦?”班主任的眼神裡飽含審視,“你是不是要說點什麼?”
“說什麼?”
宴好笑笑:“老班,期末我跟班長不在一個考場,而且我的座位是在第一排。”
班主任板著臉:“這個我知道。”
下一刻班主任就歎氣,態度放緩了一些:“你原先隻有英語不錯,期末每科都上去了,沒有偏科。”
“尤其是數學,直接從不及格到了115。”
班主任指出卷子上的不合邏輯之處:“你自己看看,你選擇題的基礎分丟了,大題卻解得出奇的好,就連坑倒一片的陷阱題都沒出錯。”
宴好抿嘴。
班主任見他不吭聲,就背著手在辦公桌前走動。
“你的卷子是3班批的,他們班數學老師找的我,具體什麼內容我就不說了,你想必才能猜到個一二。”
“咱們班一直是重點班之首,樹大招風,很多雙眼睛盯著,我也不好做。”
停頓了幾秒,班主任又歎一口氣:“我跟彆班老師都溝通過,不把你最後一題寫對的事泄露出去,避免給你增加學習上的負擔。”
“我也跟其他科的老師打了招呼,他們不會單獨找你,隻要你給我一個交代就行。”
宴好的嘴角依舊抿在一起。
班主任端起茶杯喝口茶,換了個法子跟學生交流:“宴好,你要明白一點,班上不管是誰的成績提高了,我這個做班主任的都會比你們當事人還要開心……”
敲門聲突如其來。
班主任的話被打斷了,沒好氣道:“進來。”
推門聲響了,接著是一串腳步聲,距離宴好越來越近,他聞到了一縷淺淡的肥皂味,被睫毛蓋住的眼睛猛地睜大。
宴好轉頭看江暮行,表情愣怔。
江暮行跟宴好有一瞬間的眼神交彙。
一個是一如既往的沉著穩重,一個是不自覺的依賴跟不安。
宴好的嘴唇輕微顫抖,想說話又不能說,他很艱難地把頭轉回來,沒有多看。
江暮行走到宴好身旁,腳步沒停地越過他,停在他前麵兩步遠的位置,把他擋在了身後。
班主任把茶杯放回桌上,言語平和:“你怎麼過來了?”
江暮行說道:“宴好的成績沒有問題。”
班主任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雖然他是一班之長,會處理同學間的矛盾跟大小事,可是今天這事,怎麼都不該他出麵,以前從沒有過這種例子。
辦公室裡一時寂靜無聲。
宴好心裡打鼓,本來他挺平心靜氣的,江暮行一來他就很無措,還難受,眼睛酸澀,委屈勁兒犯上來了。
就跟被欺負了的小朋友一樣,家長不在的時候很倔強,一見到家長,就脆弱的想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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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有說話聲,攪亂了辦公室裡的奇怪氛圍。
班主任從辦公桌前繞出來,站在得意門生麵前,明晃晃地看著他。
江暮行兩手抄在校服褲的口袋裡,眼眸半闔,直麵班主任的探究,眼裡沒有波動,麵色漠然,心思難以琢磨。
班主任料到不會有什麼收獲,每次談心都這樣,他沉吟片刻:“你說宴好的成績沒問題,依據呢?”
江暮行淡淡地說了句:“依據就是,我給他補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