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明卉是易容了的,臉也不知道塗了什麼,但那紅霞卻還是擋也擋不住地透了出來,如同被皚皚白雪壓在枝頭的紅梅,隔著冰雪露出的一瓣嬌俏。
霍譽拿了細布把那架秋千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又把開得最好的幾盆花,擺在院子裡最顯眼的地方。
韓氏聽說明天明卉會來,連忙和新來的廚娘擬了菜單,又把菜單拿給霍譽:“你看看,這些菜合不合明大小姐的口味,她是保定人,我尋思著保定離京城不遠,口味上應該差不多少。”
霍譽接過菜單看了看,把其中的兩樣素菜換成葷菜,明卉不喜食素。
他又想了想,對韓氏說道:“伯娘,家裡有熏香嗎?有的話一早就熏上,若是沒有,就打發人去買些回來。”
韓氏笑道:“好在我從家裡來的時候帶了一些,明天連你屋裡也一並熏上。”
霍譽心裡清楚,他和明卉尚未成親,明卉過來坐客,也不會去他屋裡,可是韓氏說要連他屋裡也一並熏上,他還是很高興,就好像這樣一來,他和明卉又拉近了一些。
次日早上天還沒亮,霍譽就起來,親自指揮下仆,把院子前前後後打掃得乾乾淨淨,這才騎馬去了外城,到聚寶客棧接明卉。
明卉還記得早上要去喝羊肉湯,她起得很早,換了一身出門坐客的衣裳,梳了單螺髻,雖然從慧真觀搬出來大半年了,可她還是不習慣滿頭珠翠,想了想,把給侄女們買的簪子和絹花拿出來,挑了兩件戴在頭上。
霍譽來時,就看到煥然一新、朝露明珠般的明卉,十六歲的少女,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皮膚晶瑩如同上好的白釉,雙眸清亮靈動若水。
霍譽的心情,也如早晨的天空,清新明亮,不染塵埃。
他們去的那家早食鋪子離得稍遠,到的時候已是辰中,但鋪子裡裡外外還是坐滿了人,有的人沒有位子,索性就蹲在外麵,抱著一隻大碗吃得熱火朝天。
明卉沒想到霍譽帶她來的是這樣的地方,早知如此,她就穿男裝了。
霍譽下馬,走到騾車旁邊,隔著簾子說道:“沒關係,裡麵有雅間,你戴上帷帽下車就行了。”
白菜一大早就來訂了雅間,明卉一下騾車,隔著帷帽便聞到了濃鬱的香氣,她頓時就覺得餓了,朵朵更是一個勁的在咽口水。
明卉由霍譽護著,從那些或蹲或站或坐的食客中間走過去,汪安和朵朵跟在後麵,七拐八轉,好不容易才進了雅間。
明卉摘下帷帽,好奇地打量四周,說是雅間,其實卻有兩張桌子,桌椅板凳都很老舊,室內陳設也很簡陋,好在擦拭得一塵不染。
霍譽說道:“彆看這家鋪子不大,可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是真正的老字號,前朝的謝皇後年幼時曾在京城住過幾年,那時每天早上都要來這家鋪子吃上一碗羊腸湯,可惜後來這家鋪子惹上官司關了些年,直到謝皇後進京,這家鋪子才重新開張,鋪子的招牌便是謝皇後的兄長輕舟公子所題。”
當然這些都是傳說,既是傳說,那便是真假摻半,但是這家鋪子的羊腸湯和羊肉湯,卻是真的好喝。
前世明卉在西北二十年,卻從未吃過這種羊腸,與平時吃的羊雜、吊子、羊肉肚全都不一樣。
霍譽告訴她:“這家羊腸子裡麵灌的是豬血,和羊雜不一樣,全京城也隻有這一家,早些年也有幾家學著做,可是味道全都比不上這一年,慢慢的也就不做了。”
明卉點頭:“那他家應是有獨門秘方,彆家即使想彷,也隻能彷出形,卻彷不出味道。”
話音剛落,外麵忽然一片嘈雜,接著便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飛魚衛辦桉,爾等不得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