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餅(2 / 2)

這話誠不我欺,光是看見這匣子顏色各異的糖,周渡心情都好上了不少,更彆說吃了。

周渡向店家詢問道:“這個怎麼賣。”

店家一麵將周渡買的糖糕遞給他,一麵笑說道:“客人這是八寶糖,一盒裡麵有八個味道的糖,你看它這盒子做得也小巧精致,是送心上人提親,下聘的絕佳好禮,一盒隻需一貫錢。”

倒也不貴,周渡咬了口甜到發膩的糖糕,頷首對店家說道:“包上。”

店家一張胖臉笑得發顫:“好勒。”

從糖糕鋪子出來,周渡想了想,又向旁邊的一家鋪子走去。

出來的時候,剛才還有些空寂的街上突然熙熙攘攘地圍著一大堆人,正在七嘴八舌地吵嚷著什麼,而且周圍還不斷有人正在那群人靠攏,一看便知是出了什麼大事情。

周渡此時兩手都提著一堆東西,也沒閒心思聽八卦,正抬腳要走,忽然人群裡抬出來兩個渾身是血,正躺在用竹子做的擔架上嗷嗷呼痛的人,正朝周渡這邊來。

腳邊的豆包聞到不斷靠近的血腥味,不禁有些興奮,舉起狼爪,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周渡本能地覺得不對,踢著豆包往一旁的小巷裡躲了躲,使得靠近他們的人群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豆包的尾巴被周渡緊緊地踩著,那兩個血人從它麵前經過時,它自然是動彈不了,揚起頭顱不解地看著周渡。

周渡也不管它是否能夠聽懂,直言道:“不能吃人。”

隨著人群的靠近,吵嚷聲大到周渡不想聽也得聽。

“什麼,柳樹村遭狼襲了,咬死了三四個人!”

“老天爺啊,好好的,怎麼會遭狼襲?”

“聽說是這柳樹村的人前些日子上山去撿栗子,無意間踩死了一隻狼崽子,這不母狼帶著狼群來尋仇來了。”

“太慘了,事發突然,好些人都沒反應過來就被這些畜生給盯上,白白丟了性命。”

“我侄女就嫁去了柳樹村,有沒有被狼咬啊。”

“我公婆就住在柳樹村,也不知家裡情況如何。”

“這些天殺的畜生就該死絕了才好,不要出來禍亂人。”

“…………”

周渡站在小巷裡,聽了些他們或咬牙切齒或激動悲憤的隻字片語,慢慢就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給聯係了起來。

他抱著一堆東西,看了眼在他腳邊什麼都不懂的豆包。

豆包一見周渡看他,立馬支起腦袋,與他對望著。

周渡稍稍挑眉,不動聲色地朝小巷深處而去,悄悄換了條幾乎沒什麼人的小道,繞路回了孟府。

孟府裡的人都在為喜宴而忙碌,並沒有聽到外麵的流言蜚語,周渡回去放下東西,轉身就把豆包給關在房間裡,不許它再跟著他腳邊轉。

豆包猝不及防被關在房裡,不依不饒地用爪子去撓門,扯著嗓子嗷叫著,周渡就是不肯放它出去。

時間一長,它自己也知道周渡是鐵了心不放它出了,偃息旗鼓地爬在門邊,時不時舔一下狼嘴,發出低低嗚嗚聲,似是在求助,又似在撒嬌。

周渡等它安分下來,抿了抿有些乾澀黏膩的嘴唇,糖糕太甜了,糖粉粘在唇瓣上極其不舒服,他轉身去了廚房。

他還沒靠近廚房,就看見兩個端著喜餅的小廝急衝衝地進了廚房。

周渡進去的時候,沈溪正在與他們對話。

隻見沈溪眼巴巴地凝視著兩小廝端回來的喜餅,愁容滿麵地道:“這次的還是不行?”

兩個小廝也是麵色灰敗地搖頭道:“不行,少爺還是說不夠好。”

沈溪煩躁得有些惱怒:“那要怎樣才算好,不管是做工還是用料乃至於味道我都做到極致了,這還不叫好,那什麼叫做好。”

沈溪覺得這孟公子實在是太難伺候了,這一整天他都做了十餘種喜餅了,每種喜餅都是他用了十二分精力做出來的,味道比起縣裡賣糕點的鋪子也不差了,還是達不到他一個好字的要求,他現在完全不明白孟公子要求的喜餅究竟是怎樣的,腦袋都要愁成一個餅字了。

麵對沈溪的憤怒,兩小廝也茫然:“我們也不知少爺是如何作想的。”

沈溪也沒有為難人家下人的喜好,揮揮手,不耐煩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兩下人一走,沈溪撐了撐手臂,一隻手從肩膀上按壓到手腕處,又去按壓另外一邊,邊按邊壓邊琢磨新的喜餅。

看樣子這一下午他累得不輕。

周渡淡淡收回視線,邁步踏入廚房。

沈溪聽到去而複返的腳步聲,以為是那兩個小廝,略帶煩躁地轉身:“又有……”

話說到一邊陡然止住。

周渡挑眉看他。

沈溪就如豆包似的立馬偃息旗鼓,把趾高氣揚的頭顱縮了回去,問道:“還沒到飯點,你怎麼來了。”

周渡沒有回答直接去廚房的一角,找到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飲了一口,回道:“喝水。”

“哦。”沈溪還以為周渡餓了是來廚房找吃的,聽到他說喝水,不免有些失落。

又想起周渡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多少,抿了一下唇,主動求和道:“我這裡喜餅做得有些多,你要不要嘗嘗。”

周渡的目光順著他的話落到那一堆被退回來的喜餅上。

一整張桌子都擺滿了裝盤好的喜餅,喜餅的擺滿都是一盤九個,寓意長長久久。

而這些退回來的喜餅不多不少,還是九個。這就意味著主人家隻看了眼連嘗都沒嘗過。

連味道都沒嘗過,為什麼會被說不好。

那問題肯定不是出在味道上。

周渡目光幽幽地看向沈溪,拒絕道:“做得跟拍爛的包子似的,倒胃,不吃。”

沈溪:“…………”

沈溪不服氣地仰頭看著周渡:“你彆看它們不好看,味道出奇的好,保證你吃了回味無窮,那種花裡胡哨的喜餅我倒也會做,可是味道嘛……”

沈溪說著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詫異道:“孟公子要的好,不會是好看吧。”

沈溪越說越覺得是這樣,擼起袖子,起了乾勁:“我得試試。”

周渡見他明白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廚房。

沈溪手腳麻利地做了些顏色樣式漂亮的花色喜餅給孟公子送了過去。

果不其然,這次孟公子終於點下了他的金首。

沈溪跟兩送了一天喜餅的小廝都快喜極而泣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另外沈溪深深懷疑,這孟公子腦袋有問題,要他早說他要的好,是好看,大家也不必這樣折騰來折騰去一天了。

要不是周渡提點,他還不知道要折騰多久。

想到周渡,沈溪就想到他還沒有吃晚飯,又馬不停蹄地炒了兩個菜,撿了些喜餅,端去房裡。

天一黑,周渡總是喜歡在房裡點很多燈或蠟燭,照得周圍亮堂堂的,叫沈溪遠遠一看就知道,那是周渡在等他。

他高高興興地端著飯菜踏進房裡,朝周渡道:“吃飯了。”

但眼睛一掃過去,他端著托盤的手一頓,臉色蒼白地問道:“你在乾什麼!”

周渡在地上鋪上草席,又鋪好被褥,輕鬆地躺了上去,言簡意賅道:“打地鋪。”

沈溪放下托盤,指著床道:“床不夠你睡了?”

周渡嗯了一聲,淡淡看他一眼,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太胖了,我睡得擠。”

沈溪看看自己瘦得跟麻杆一樣是身材,再看看周渡一身結結實實的肉,不太明白究竟是誰更胖。

沈溪深吸了口氣,在心裡反複告訴自己不要跟周渡這個口是心非的人生氣後,緩緩道:“吃飯吧。”

周渡將被子蓋在身上,闔上眼:“不想吃,睡了。”

話畢,他真的閉著眼,呼吸綿長地陷入了沉睡。

沈溪焦躁地朝周渡虛虛地踢了兩腳:“餓死你好了,你不吃我自己吃。”

忙了一天,沈溪彆說是吃飯了,連口水都沒喝上。他端起茶壺,看著周渡的睡姿,惡狠狠地飲下一茶壺水,執起筷子,慢吞吞地吃了兩口菜。

可能是一個人吃飯沒意思,也可能是茶水喝多了沒胃口,沈溪吃了兩口便丟了筷子,出門打水洗漱。

躺上空蕩蕩的床鋪,沈溪看向地下周渡的背影,犟道:“沒了你,我一個人睡還寬敞呢。”

說完,他還在床上打了滾表示真的很寬敞。

然而陷入熟睡中的周渡,根本就不搭理他。

沈溪泄了氣,回到自己的枕頭上,安安靜靜地也跟著閉上了眼。

入夜,屋外夜色深沉,屋內燭火閃爍。

沈溪睡得極不踏實,總是伸著手向一旁抱去,但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一落空他就被驚醒,看向冷清清的一旁,又轉身去看睡在一旁地上,睡姿姣好的周渡,暗暗揪著被子。

“你太小氣了,你說了我那麼多次,我都沒生你氣,我今天不過就說了你一次,你就生這麼大的氣,還跟我分床睡。你老人家真是一點都不大度,老小孩!”

沈溪煩在床上,坐臥難安,手腳都不知該放哪兒安放才好,一會側臥著,一會兒仰臥著,一會手在被子亂翻,一會手伸向枕頭下麵,尋找著舒服的睡姿。

就在他煩躁得不行的時候,伸向枕頭下的手,不小心碰到一個硬物。

他撐起身來,拿開枕頭。

隻見他的枕頭下,不知何時多了一盒糖,還是鎮上送禮最貴的那種糖,糖的旁邊放著兩貼膏藥還有一盒護手膏。

沈溪看到護手膏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何時多了幾道連他都沒察覺到的細微傷口。

這屋裡就他和周渡在住,這些東西是誰放的不言而喻。

沈溪從糖盒裡尋了塊糖含在嘴裡,甜得他翹起了嘴角,慢慢褪下衣服,撕開膏藥貼在他酸脹不已的肩膀上,又細細在手上塗抹好護手膏。焦慮了一天的心,就像是得到了安撫一樣,平靜下來,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沈溪重新躺回被窩裡,看著周渡的背影道:“周渡,你就是個蚌,明明心軟得不行,非要用殼子把自己藏起來,有人撩撥你,你就張著嘴要咬人。”

沈溪閉上眼,慢慢道:“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撬開你,找到那顆獨屬於我的珍珠。”

他相信,隻要他堅持,小喜鵲最後一定會叼到珍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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