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丟下一句“我去問問”,就跑去找了王賀。
王賀還沒挑剔完攝像組的毛病呢,就聽到陸行提出打戲裡有幾個動作得改的建議。
剛被狂風暴雨洗禮過的攝像組長偷偷看了眼陸行,滿臉寫著“牛啊哥們,直接往槍口上撞”。
王賀暫時擱置了攝像組長:“你覺得有哪幾個動作要改?”
陸行把屏幕上的畫麵拉到了他之前看的位置,播放了一遍,指著屏幕道:“之前武戲指導拆解動作的時候挺流暢的,但在片場實地拍攝後,我覺得周圍的環境也應該考慮進去。這幾個動作就有些彆扭……”
王賀若有所思的把武戲指導和楊欽喊了過來,討論這部分打戲要怎麼修改。
被遺忘的攝像組長一臉茫然的回去了,跟工作人員抒發感慨:“咱們導演好像還挺好說話的。”
工作人員一臉驚恐的看著攝像組長,懷疑他被導演給罵傻了。
重新修改這部分打戲後,陸行跟楊欽對了幾遍戲,熟練這部分內容。
王賀閒的沒事乾,想起攝像組長那頓罵還沒完,跑去一頓輸出,最後一錘定音:“最關鍵那幾個鏡頭我來拍!”
攝像組長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導演好像很好說話’的錯覺,聞言弱弱的道:“那誰來看屏幕啊?”
王賀拽住遊走在片場各處的副導演:“他來。”
副導演冒出了個問號:“我來乾什麼?”
等了解王賀要讓他乾什麼之後,副導演苦口婆心的勸王賀:“導演,攝像組的事也沒必要你親自上,你是導演啊,把控整個拍攝進度才是最重要的事,你去拍陸行了,那其他地方出了問題怎麼辦?”
王賀理直氣壯:“不是有你坐在屏幕後嗎?你到時候看著點。”
攝像組長也勸王賀:“導演,你剛才指出的問題我都記下了,我保證等會重拍這一幕的時候,絕對照你說的做,肯定不會再出問題……”
王賀很堅定:“你們拍不出我想要的感覺。隻有我知道要怎麼拍,才能拍好鏡頭裡的陸行。”
副導演不由想起了電影《迷失》裡那股獨一無二的特殊氛圍——影評人管它叫王賀的鏡頭語言,但在副導演看來,那純粹是王賀在透過他的眼睛注視著他心目中的主角,是王賀用鏡頭賦予了影片強烈情感。
如果是這樣的話,王賀確實沒誇大其詞,有些畫麵確實隻有他才能拍出想要的效果。
副導演想到這,不再勸王賀,改為勸攝像組長了。
等陸行他們熟悉了修改後的打戲,這一幕中的部分片段開始重新拍攝。
拍攝場地再度黑了下去,蟲鳴鳥叫聲中,激烈的打鬥以專業和不專業兩種迥異的狀態出演,破空聲、追擊、晃動的影子編織出緊張氣氛。
王賀站在屏幕旁,一邊盯著屏幕一邊指揮攝影,等陸行彎腰撿起那把刀時,王賀就扛著攝影機上了。
這一幕不止重拍了兩遍,為了拍出王賀想要的感覺,大家在這個部分反複磨了許久,細化到了每個片段甚至空鏡頭的地步。
“你覺得這次拍的怎麼樣?”王賀盯著顯示器,頭也不抬的道:“你的部分沒問題,但其他部分我覺得還能再磨一磨。”
副導演心臟一顫,隻恨製片人不在場,隻好自己上:“我覺得已經很完美了,咱們都磨一上午了,也該拍下一條了。機器開著的每分每秒都在花錢,預算要是提早花光了,製片人那邊也交代不過去。”
王賀充耳不聞,一個勁的盯著顯示器上的畫麵看。
副導演對這種情況也相當熟悉,大部分導演在拍攝電影時永遠隻想拍出最完美的畫麵,至於預算……?等花完了再苦惱也來得及。
陸行倒是聽進了副導演的話,不過他是演員,不是導演,所以他隻發表自己領域內的看法:“如果還要重拍的話,我可以配合。”
王賀搖頭:“你的部分就不用了,已經很完美了,尤其是我拍的這幾個片段……”
他一邊欣賞自己拍的畫麵,一邊揚聲道:“楊欽你準備一下,再補拍幾個你的麵部特寫,拍完咱們準備下一條。”
副導演鬆了口氣,去指揮其他工作人員,陸行站到一旁,看楊欽補拍特寫鏡頭。
見陸行暫時沒事要忙,旁觀了一上午拍攝的李淩夷跟陸行說了幾句,兩人去一旁對戲了。
杜宇慢了一拍,沒趕上,再加上他的戲份在更後麵的地方,也就不著急找陸行補課了。
但今早這場反複拍攝的戲,給所有演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順帶理解了王賀導演前些天為什麼如此易怒。
這場戲完全可以一條過,雖然打戲很複雜,但陸行跟楊欽的配合沒有問題,雙方的演技都在線。楊欽作為老戲骨,陸行不僅能接住他的戲,而且還能在鏡頭前占據相當強烈的存在感,足以證明陸行沒愧對“被欽點”的男一號的身份。
換成在場的部分演員,這種程度的表現已經算得上合格,但王賀硬生生磨了一上午,要求本就處於合格線之上的戲份更進一步,任由誰都看得出來導演的要求究竟有多高。
於是,像是杜宇和李淩夷這樣對票房又或是對演技有追求的演員,自發的提高了對自己的要求,跟著導演一起精益求精。
其他演員則緊繃神經,為了少挨點罵卷起來了。
一時間,強烈的好學氛圍籠罩著劇組,副導演對此十分欣慰,然後找製片人狠狠的告了王賀一狀。
製片人麵無表情:“你看我像是管得了他的樣子嗎?再說了,這招殺雞儆猴、隔山打牛一使出來,劇組所有人都安分了,抱怨導演是暴君的聲音都小了很多,我再去找導演談這事不是上趕著找罵?還彆說,咱們導演雖然才拍第二部電影,但手段倒是分外嫻熟——就是有點費預算,但凡是個導演就有這毛病,不算什麼大問題,隻要彆真給我搞出電影沒拍完,錢先花完了的情況就行了。”
副導演:“你好歹是製片人,總得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吧?”
製片人把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一般:“我巴不得導演精益求精,拍出一部票房大賣的電影來。”
他拍了拍副導演的肩膀:“小何,這劇組裡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看我都躲出去了,咱們劇組誰說了算這還不明顯嗎?”
副導演瞥了他一眼:“你真不管?”
他這麼一說,製片人立馬警惕了起來:“我不管是一回事,但你可不能放任他自由發揮,咱們電影的經費有限,可沒法像黃導那樣耗。”
沒能成功丟鍋,副導演一臉失望:“什麼事都要我乾,你也太輕鬆了。”
製片人安撫他的情緒:“你是副導演嘛。再說了,要是才剛開拍我就忙起來了,那這電影也不用拍了。就導演這個精益求精的態度,等電影拍到後半段,才是我該忙起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