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車窗外的風景從偶爾能看到車和人的郊區變成了連綿不絕的山。
外賣早就沒法點了,所幸在他們進入山區前,管家安排人在休息站給他們送了補給,他們才沒混到啃餅乾和麵包度日的地步。
“所以,為了初心!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努力一下,”嚴pd試圖說服黃導:“不然咱們跑這麼一趟,吃了這麼多苦,沒點收獲都對不起我們的付出!”
黃導被煩得受不了,摘下戴著的眼罩,道:“路上的經曆,不就是最好的收獲嗎?你彆老盯著獎杯和收視率看,誰家初心是想多賺點錢?”
嚴pd大怒:“你這話是不是在點我?多賺點錢怎麼了?再說了,我這是為了多賺點錢嗎?拍個紀錄片能賺幾個錢?我這純粹是為了讓我們這段旅程能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記錄下來,哪怕時光模糊了記憶,但紀錄片所紀錄的畫麵將永不退色,向後來者闡述著此時此刻的我們……”
哪怕是沉默寡言的孫易恒,都忍不住在嚴pd抑揚頓挫的詠歎調中投來肅然起敬的目光。
果然,嚴pd能走到行業頂端絕非偶然,瞧瞧這信手拈來的升華,拍綜藝簡直浪費了他的天賦。
跟孫易恒的感歎不同,黃導此時此刻隻有一個想法——綜藝pd真不好對付。
他迅速打消了跟嚴pd講道理的想法,把眼罩一戴:“那你繼續加油。我睡了。”
殊不知此時此刻的嚴pd也在心裡腹謗:名導果然比一般人難搞,簡直油鹽不進。
陸行在清點他們剩下的物資,覺得情況確實不太妙:“還有多遠?我們剩下的食材好像不太夠了。”
嚴pd看了眼車窗外的風景:“沒多遠,快到了。”
陸行嘴角抽了抽:“哥,昨天你也是這麼說的。”
結果陸行眼看著窗外的山越來越多,車邊的風景越來越淳樸,就是沒看到目的地。
說到正事,黃導不裝死了,摘下眼罩,信誓旦旦的道:“小劉拍的是深山裡的故事,拍攝地點當然在深山裡頭,不過你放心,咱們今天一定能到!”
嚴pd立馬轉向了他:“我還是覺得得剪個紀錄片出來,既然沒法拍成綜藝,那我們的拍攝素材完全可以多次利用,把有趣的部分剪進免費播放的節目視頻,將符合紀錄片的內容剪進紀錄片裡——我也不要求這個紀錄片上院線,畢竟本來就不是衝著錢去的,是為了紀念,為了初心……”
黃導捂住耳朵,耍賴耍的很徹底:“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陸行把物資重新裝好,看著占據大片地方的大包小包,表情相當嚴肅。
孫易恒沒事乾,再加上這幾天的同行,跟陸行熟悉了不少,主動開口問道:“怎麼了?你覺得哪有問題?”
陸行伸手指了下窗外:“你看外麵的山,再回憶一下黃導剛才說拍攝地點在深山裡的事,你覺得大巴車能上山嗎?”
孫易恒明白了陸行的意思,再看這些堆放得滿滿當當的物資,也跟著生出了緊張感。
“這些東西要光靠我們幾個搬上山的話,那確實很麻煩。”
嚴pd反應迅速:“既然快到目的地了,那我們是時候減輕一下負重了,反正有些東西之後也派不上用場了。這個帳篷、躺椅還有那些燈、爐子之類的露營設備都可以留在車上……”
黃導咳嗽了一聲:“還是帶著吧。”
“這些東西又占空間又重,帶著乾嘛……”說道這,嚴pd的聲音突然一頓,扭頭看黃導,雙方進行了充分的目光交流,嚴pd脫口而出:“不是吧?劉導那連個能住人的房子都沒有?”
黃導目光漂移:“有當然是有的。但我覺得,有時候融入環境也沒必要那麼徹底,畢竟咱們隻是來找靈感的,不是進小劉劇組拍攝的。”
如果是劇組拍攝的客觀條件不行,那黃導絕無二話——他拍電影這麼些年,什麼樣的拍攝場地沒遇到過?要是挑剔住宿的話,他早沒法在這行乾了。
但他是來找靈感的,不是來劇組拍戲的,劉導又不給他發工資。
這下嚴pd也開始愁眉苦臉了:“這麼多東西,要是都帶上,那接下來大巴車走不了的那段路,怎麼辦?”
黃導早有打算:“沒事,大巴車走不了,我們轉乘其他交通工具,反正不可能讓你們背上去。”
陸行鬆了口氣。
事實證明,他對黃導的了解確實不如孫易恒深刻。
在他們從大巴車轉移到小轎車的時候,孫易恒挑挑揀揀的把不需要的東西留在了大巴車上。
小橋車開了一小段路,他們又從小轎車轉移到了拖拉機上——這次,陸行跟嚴pd一起翻了半天行李,篩選出了部分累贅。
三輛拖拉機在黃土地上慢悠悠的開了半天,顛得陸行懷疑人生,張嘴想問問接下來他們還要換乘什麼交通工具,結果一張嘴,滿嘴都是土,乾脆不吭聲了。
在顛得骨頭差點散架後,他們獲得了新的交通工具——驢子。
驢子後麵掛著板車,陸行跟孫易恒挨個將大包小包堆到板車上,用繩子係緊,免得這些東西在半道上掉了。
驢子隻是運個行李,當地找的向導一邊趕著那幾隻驢子,一邊慢悠悠的朝山上走,邊走邊跟他們聊天——用的是當地方言,陸行一個字都沒聽懂。
讓陸行驚訝的是,黃導不僅能聽懂而且還能跟對方流暢交流。
驢子在前方帶路,剛上山時還能勉強找到一條人踩出的路,隨著他們越走越深入,周圍逐漸失去人類活動的痕跡,大自然徹底占據了這片土地。
帶路的向導嚴肅了起來,一邊說著陸行聽不懂的話,一邊從掛著的囊裡摸出黑乎乎的瓶子,遞給黃導。
黃導跟向導交流了幾句,從瓶子裡挖出黑乎乎的藥膏,在手上、腳上、脖子上細細抹開,將瓶子遞給嚴pd,為他們翻譯道:“他說,這裡有很多毒蟲,被咬了很麻煩,塗上這個驅蟲的藥膏會好點——你們把褲腿跟袖子紮緊點,彆露出太多皮膚,走的時候注意一下腳下有沒有什麼‘小動物’,這藥膏不是萬能的,你要是一腳踩到了毒蛇,你看它咬不咬你就完事了。”
陸行他們塗好藥膏,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心翼翼的跟著向導走。
這一走又走了大半天,山上的路實在不好走,幸好驢子沒往狹隘的地方轉,不然萬一遇到了板車過不去的地方,他們還得人力搬運。
“到了。”
作為四人中體力最好的那一個,孫易恒最先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陸行拄著棍子,抬頭看了眼。
半個小時之前,他們就知道目的地就在不遠處,因為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人類留下的生活痕跡,但直到此刻,他們才終於看到了建築物的身影。
懸崖邊上的木屋樣式古樸,門口掛著動物皮毛用來充當簾子,幾條狗正在門口的空地上嬉戲打鬨,或許是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狗群躁動不安的站了起來,盯著陸行他們的方向,慢慢垂下了尾巴。
但沒有狗叫,也沒有狗脫離隊伍。
向導用高昂的語氣喊了幾聲,盯著他們的狗群略微放鬆了一點,大狗坐在地上,小狗從它們身後鑽了出來,在空地上打滾。
黃導跟向導說了什麼,向導搖頭。
嚴pd:“怎麼了?”
黃導:“我問他我們可不可以過去,他說得等主人回來,不然這狗不認——我給小劉打個電話,問問他現在在哪。”
黃導的電話很快接通了,收到消息的劉導表示他們正在巡山,等會就回來,讓他們等一等,彆靠近那邊的房子。
陸行有些疑惑:“劉導去拍攝了,怎麼沒在這留幾個工作人員?”
黃導挑挑揀揀,坐到箱子上休息,一邊眺望不遠處的建築物,一邊道:“哪來的工作人員?他就一個人。”
陸行瞳孔地震,雖然之前聽黃導抱怨過拍紀錄片拉不到多少投資,但隻有一個人拍攝也太誇張了。
嚴pd坐到了另一個箱子上,瞥見陸行的表情變化,解釋了一句:“不是預算的問題,預算再低,也不至於連請兩個工作人員的錢都沒有——我們那麼點投資,都請得起呢。”
孫易恒沒坐下,他站在最前方,眺望那幢恍若凝固在時間和歲月中的建築物,窺探到了真相:“這邊的主人不歡迎外來者。”
陸行眉梢一皺:“我們也是外來者吧?”
黃導:“對啊,所以小劉一開始就叫我彆來了,來了人家也不歡迎我,還妨礙他拍紀錄片。”
陸行目瞪口呆:“合著你這趟來,壓根沒獲得許可?”
黃導信心十足:“那不是沒見到麵嗎?等見麵之後,大家交個朋友,那不就不是外來者了?”
見陸行投來視線,嚴pd撇清關係:“劉導這邊是他聯絡安排的。要換成我,肯定方方麵麵全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怎麼可能會出現先上車後補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