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導他們進門時,餐桌上擺著幾個外賣盒子，陸行跟傅傑都帶著一次性手套，卷鴨皮蘸醬,手邊擺著幾瓶可樂,陸行還沒說完的話飄進了眾人耳中。
“……小花是裡麵最好看的小狗崽，你看它這眼睛，又黑又有神,你在看它這個小短腿，還有圓滾滾的肚子,摸起來手感可好了……”
陸行一邊給傅傑展示自己手機裡的照片,一邊把烤鴨卷塞進自己嘴裡。
黃導在玄關咳嗽了一聲。
傅傑劃拉手機裡的照片，順帶朝門口瞥了眼：“你們隨便坐,我們吃完再聊正事。”
陸行則熱情的跟黃導他們打了聲招呼：“我跟傅哥聊好了，傅哥說他可以回來當副導演,前提是杜導選的劇本能通過他的審核。”
杜導進門後就相當有主人翁意識的去了廚房,轉悠了一圈，又出來了：“吃著呢？我看你沒燒晚飯，咱們這麼多人，我再燒幾道菜,大家一起吃？”
傅傑頭也沒抬：“你是導演,你說了算。我一個小小的副導演怎麼敢有意見？”
杜導咳嗽了一聲：“彆這麼說……他們拿攝像頭拍著呢！”
傅傑沒搭理他，停下劃拉照片的動作，指著陸行拍的鷹道：“這也是守山人養的？怎麼隻拍了一張？”
陸行湊了過去：“大根說它是屬於天空的自由靈魂。它對陌生人很警惕。我在山上待了那麼多天，都沒跟它近距離接觸過,頂多就是遠遠的拍一張照片。”
“怪不得，”傅傑嘀咕了一聲，又把照片劃拉回了狗狗們,這次他看的是青龍：“青龍的線條真漂亮，蹲著的時候特彆有威懾力！”
陸行當即生出了共鳴：“沒錯！青龍蹲著的時候像一座山，無法撼動。但它跟狗群一起追捕動物的時候，簡直就像狼王——我記得我有拍視頻，我找找。”
見陸行跟傅傑相談甚歡，杜導坐到一旁，嚴肅道：“我有正事要跟你說。”
聞著屋子裡的烤鴨味，嚴pd插入了對話：“我能不能打斷一下？你看咱們這麼多人都還沒吃晚飯，要不你們聊你們的，我們這邊借廚房一用？”
對杜導以外的其他人時，傅傑很好說話：“食材冰箱裡都有，你們隨意，就當是在自己家——”說道這，傅傑稍稍停頓了下：“是這樣的，我原則上不同意出鏡，攝影師可以休息一下，彆扛著攝影機了。”
獲得了主人家的許可，嚴pd跟黃導湧入廚房，帶走了攝影師，沒忘記留一個攝影機拍攝素材——用不用得上兩說，反正先拍了再說。
廚房裡響起忙碌的動靜，攝影機緊跟在黃導他們身後，不錯過任何能填充節目分量的素材，客廳裡也沒太安靜，杜導在跟傅傑聊天。
杜導：“你說的沒錯，拍電影是大事，不能想一出是一出，那個劇本確實不夠出彩。我決定聽你的，不拍了。”
傅傑把手機還給陸行，看向杜導：“小陸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陸行也納悶：“杜導，你不是讓我來說服傅傑當副導演，組建劇組嗎？”
杜導：“你下車後，我跟黃導他們溝通了一下，調整了後續的拍攝計劃——黃導要忙他那部電影，拍紀錄片的事就交給我了，所以我現在是咱們這個紀錄片的新導演！”
傅傑眉梢一皺：“紀錄片？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你又不擅長紀錄片，什麼叫‘咱們這個紀錄片’，嚴pd他們拍的不是綜藝？哪來的紀錄片？”
陸行關注的重點跑偏了：“那我還能觀摩組建劇組的過程嗎？”
杜導先跟傅傑解釋了下嚴pd他們這次拍攝的特殊之處以及一片兩吃的天才策劃，然後回答陸行的問題：“當然能了。我又不像黃導那樣不靠譜，你看看你們的隊伍構成，一點都不專業，怎麼拍得出好片子？我上任新導演之後，第一個工作安排就是將咱們的拍攝小組完善成正規劇組，在導演的指導下完成後續拍攝。”
傅傑不覺得一片兩吃這個想法有多天才，同理，他也不覺得這個紀錄片有多靠譜，雖然陸行跟嚴pd他們就在現場，但傅傑坦蕩的表達了他對此的看法。
“也就說，他們出發之前沒有一個完整的拍攝計劃，出發之後隻有幾台攝影機全程拍攝，而且拍攝過程中，還要同時滿足綜藝節目跟紀錄片的需求——恕我直言，我覺得這個紀錄片的娛樂性質遠大於專業性，沒有到需要副導演乃至正規劇組的地步。”
杜導眼睛一亮：“我就是看中這一點才打算接手的——以我的名氣，不管拍什麼都會被大眾用放大鏡翻來覆去的看。但這個紀錄片不一樣，都知道這是我們幾個帶小陸觀摩劇組時順帶拍的片子，不能跟正規片子相提並論。那我就能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了。”
說道這，杜導語重心長的跟陸行分享過來人的經驗：“成了‘名導’之後，稍微有點錯漏，就是砸了招牌。小孫也一樣，彆看他剛拿下金龍獎影帝的時候，外界恨不得把他誇上天，但等他下一部作品出來，所有人都會拿‘金龍獎影帝’的標準去評判，如果僥幸達標，頂多無功無過，但如果沒達到這個標準，立馬就是‘昔日影帝演技不再’。”
杜導：“所以我發現職業生涯的最好階段，居然是剛出道那會。誰也不了解你，誰也不認識你，可以想拍什麼就拍什麼，就算拍出了一坨屎，也能再接再厲……”
黃導從廚房探出了腦袋：“我就說你跟小傅幾十年的朋友，吵得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是因為劇本太草率這種明麵上的理由。”
嚴pd在一旁捧哏：“那是因為什麼吵的架？”
黃導涼颼颼的道：“因為他想拍坨屎。”
杜導澄清道：“什麼叫我想拍坨屎？我就是想拍點跟以往不太一樣的東西，不考慮獎杯、票房、影評，隻考慮拍的開不開心那種。”
傅傑幽幽的道：“你要是跟劉導那樣，往山裡一蹲，花幾年拍個紀錄片，那誰也不會攔你。再不濟你像黃導那樣，花兩年時間找感覺也成啊。但你自己想想你是怎麼提議的，拍幾部爛戲，拉低一下大眾對你的期待，然後拍自己想拍的東西——你還不如去拍坨屎呢。
你以為是個導演就能成名導？除了導演天賦、運氣和個人才華這些因素之外，外在形象的包裝、個人口碑的建立哪個不是細水長流塑造的？名導這個招牌除了你本人之外，還涉及到一大堆利益相關的其他人，你說砸就砸？”
黃導：“彆扯上我啊，我兩年沒開拍純粹是沒感覺，跟小杜說的那些沒關係，我可不是小杜，腦袋裡除了電影就是水——鍋開了，快快快，下肉下肉。”
黃導縮回廚房，忙活起了晚飯。
客廳裡，傅傑緊盯著杜導：“而且，拍出一部好電影跟拍出自己想拍的東西完全不衝突。你隻是壓力太大，想逃避，還要扯著一個‘想拍自己想拍的東西’的幌子。”
陸行這下知道為什麼杜導的態度那麼卑微了。
導演天然能壓製副導演，即使吵架了，也沒理由心虛成那樣，除非他是真的完全不占理。
而傅傑又不僅僅隻是一個跟杜導合作多年的副導演，同時還是他的朋友。
傅傑：“你知道我最生氣的是什麼嗎？黃導跟劉導都選擇了各自的應對，唯獨你選擇了逃避……”
杜導嘀咕：“我覺得黃導拖著劇組和演員，兩年不開拍的行為也算逃避。我比他坦率多了，起碼我打算采取行動……”
黃導從廚房探出頭：“你們能不能彆動不動就把我扯下水？我再強調一遍，我那部電影一直不開拍，是因為找不到感覺，沒有其他原因！再說了，那部電影我已經打算開拍了！咱們下一站就是我的劇組。”
黃導的話提醒了杜導：“對了，說正事，之前那事彆提了，反正已經過去了。我想好了，接下來我要認真的搞這個紀錄片。首先把劇組搞起來……”
傅傑：“你想怎麼做不用跟我說，反正我已經打算跳槽了。”
杜導真有點慌了：“咱們不是說開了嗎？什麼跳槽不跳槽的，咱們都合作多少年了，換成其他人我不放心把劇組交給他。”
傅傑深吸了口氣：“我覺得這個紀錄片不行。”
嚴pd從廚房探出了頭：“那什麼，我們還在呢……你們吵架歸吵架，彆殃及無辜行不行？我覺得咱們這個紀錄片挺行的。”
廚房裡傳來竊竊私語聲。
黃導：“我回去就給副導演加工資，這些年真是辛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