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壓根沒機會發言,就作為工具人被帶走了。
山泉水叮當作響,溪流清澈,能看到魚群的身影,看起來觸手可及,但一旦水流波動,魚群就會靈活四散,十分難抓。
自從劇組來這裡拍攝後,有限的生活條件促使眾人積極發揮主觀能動性,一堆人打過這些魚的主意,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沒幾把刷子就不要挑戰其他職業的專業技巧。
跟他們相比,陸行確實算得上捕魚達人,每次去小溪撈魚,都能有所收獲。
這次同樣如此,撈到了魚,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準備好了魚的一百零八種做法,才吃幾口就被叫回去準備拍攝了。
陸行他們沒浪費,邊吃邊看新改的劇本內容。
葉羽鈴看得最快:“是不是又給陸行加戲了?”
邵易凡摸出最開始的劇本,深沉道:“我發現了,劇本改著改著,陸行的戲份越加越多——明明一開始,執劍人隻是壓抑色調中的一道光,現在都快變成咱們的對照組了。”
張穀誌擦了下嘴,一邊翻看劇本一邊道:“我說話直接,大家湊合著聽。我怎麼越看越覺得執劍人才是咱們這部戲的靈魂主角?”
葉羽鈴他們扭頭看孫易恒。
孫易恒正在背台詞,察覺到視線,看了他們一眼,像劍芒掠過,霎時逼退了眾人內心浮動的情緒。
要說入戲,孫易恒絕對是所有演員中最入戲的那一個,戲裡戲外都有主角身上的影子。
陸行打圓場:“我覺得是黃導拍電影時的心境變了。兩年前他看這個劇本,看到的是江湖路遠,廝殺不休,所以劇本基調壓抑悲戚,沒有贏家。兩年後黃導看這個劇本,看到的是赤子丹心,江湖事江湖了,所以劇本基調裡出現新的色調,向死而生變成真正的一線生機。要我說,大結局到時候肯定也得改。”
陸行說完,沒人吭聲,孫易恒他們的視線都落在陸行身後。
陸行緩慢扭頭,黃導在他身後露出異常和藹的笑容。
“這麼好的天賦不能浪費了,得多看、多學通才行。這樣,以後你沒事就來我那邊坐著,每天拍攝結束給我寫個觀後感,詳細闡述一下你對角色的理解、對劇情的理解、對其他演員拍攝時的感悟……”
陸行舉手:“黃導,我們每天拍攝結束都半夜了……”
黃導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沒錯,時間很充裕,你慢慢寫。我第二天再檢查。”
陸行還想說什麼,黃導大手一揮,催促道:“都去做準備,馬上開拍了,台詞背下來了嗎?”
陸行無精打采的蹲到角落,掃了眼劇本,開始揣摩人物。
為了避免打擾其他人,他們各自找了個地方做拍攝準備。
邵易凡在這部分沒戲份,也不用做準備,掃了眼眾人,最後選定了目標,跟上了張穀誌。
他拿胳膊肘戳了下張穀誌,八卦道:“我聽黃導那話的意思,像是要手把手教?這待遇是不是有點誇張?”
張穀誌放下劇本,問道:“這些天拍攝下來,你覺得陸行怎麼樣?”
邵易凡心有戚戚然:“這世界上最可惡的就是有天賦而且還格外勤奮的人!”
張穀誌拿起劇本:“那不就完了。黃導為什麼對他另眼相看,你不很清楚嗎?”
邵易凡伸手托腮:“隻要一想到以後得跟陸行在同一起跑線上競爭,最少得競爭個三四十年,我就覺得未來實在太慘淡了。”
張穀誌嫌棄他煩人:“你等會不用拍,我還得拍呢。你能不能換個地方感歎?”
邵易凡:“不能。你脾氣最好,我找其他人,他們會揍我。”
張穀誌手有點癢癢,但到底脾氣好,忍住了衝動:“你沒必要擔心這個。陸行又不是什麼片子都接,你們站不到一條起跑線上。”
邵易凡楞了兩秒:“靠,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我已經輸了?”
張穀誌深吸了口氣,邵易凡敏銳的感知到了要挨揍的氣息,:“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沒做……”
邵易凡乾脆利落的脫了身,張穀誌總算能有個安靜的獨處空間了。
片刻後,拍攝正式開始。
穿戴好威亞設備的陸行飄在竹林上方,腳尖輕點著下方的竹子。
孫易恒剛結束一場惡戰,坐在地上,靠著身後的竹子,一隻手捂著腹部的傷口,手上沾滿了血,另一隻手緊握著刀柄,刀刃深深的插在地上,強撐著不肯露出絲毫疲憊神色。
張穀誌背著葉羽鈴,身上沾滿了血,朝孫易恒的方向飛奔,一腳踩入了這片橫屍遍野的空地。
“小忠!”
見孫易恒儼然是強弩之末,張穀誌剛打算放下葉羽鈴,為孫易恒處理傷口。他才一動,緊握著劍柄的孫易恒低聲道:“前輩既已出手,難道還要藏頭露尾嗎?”
聲音回蕩在空地上,張穀誌反應極快,腳尖一踩地麵,背著葉羽鈴往後疾退。
風聲瀟瀟,翠綠的葉子打著卷飄過,劍意凜然。
張穀誌的腰往下一彎,打著卷的葉子從他上方飄過,兩側的竹子發出一聲輕響,竟齊齊平移,斷成了兩截,斷口處異常光滑。
張穀誌喝道:“好劍法。以氣禦劍,前輩已登峰造極,難覓敵手,又何必為難我們這些晚輩?”
風聲未歇,屍橫遍野的竹林裡步步殺機。
孫易恒沉聲道:“前輩究竟為何而來?莫非也是謝光派來的殺手?”
張穀誌與他一唱一和:“區區逢魔一派,也配驅使前輩這般的高手?”
直到此時,陸行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在這。”
孫易恒跟張穀誌抬頭一看,看到輕飄飄的懸於竹葉之上的陸行時,兩人皆是一震。
陸行實在太年輕,他身後負著一柄長劍,眼神清澈透亮,像不諳世事的少年,與他們設想的‘前輩’完全不同。
陸行:“你就是名震江湖的一刀破千山?”
孫易恒沒因為陸行的外表放下警惕:“前輩又是何人?為何出手相助?”
陸行飄然而至,他沒拔出身後的劍,隨手折了根樹枝,無鋒的樹枝前端劍芒吞吐,直指孫易恒。
刹那間,孫易恒跟陸行過了數招,劍芒與刀鋒交錯間,塵土飛揚,地麵被削平了一層。
陸行仍留有餘力,回答了孫易恒之前的問題:“我是,持劍人。”
話音落下,樹枝輕飄飄的點在了孫易恒的脖頸上。
“cut。”
黃導喊了停,無聲的片場忙碌了起來,場務、化妝師、道具師爭分奪秒的重新布置現場——黃導開拍後就沒出現過一遍過的情況。
果不其然,黃導緊接著就道:“打戲重來一遍。”
陸行他們走到黃導身旁,看屏幕上回放的畫麵,思考方才那段打戲的不足之處。
黃導是不會解釋原因的,他隻會讓演員自己琢磨——如果死活琢磨不出來,那就證明這個演員不適合留在劇組。
不過看到陸行,黃導有話要說:“你演戲的時候沒有其他想法?怎麼還框在劇本裡?你得跳出來……”
這話黃導都說了快一百遍了,陸行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他看完回放,跟孫易恒他們低聲商量方才那段打戲的問題。
陸行:“我的打戲有點軟,對峙中給到的壓力不夠多,沒法更直觀的呈現‘持劍人’這個詞的重量。”
孫易恒:“打戲的流暢度沒問題,不過你看這裡,這個動作是不是能改一下……”:,,.